章詒和專文:他不是政治家,是詩人─柳亞子的故事

2022-02-15 0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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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2年的上海,柳亞子常搞些文藝青年聚集,被稱為「文藝茶話會」,由徐仲年(吳稚暉外孫)、孫福熙、華林操持。多在南京路新亞酒店的茶室舉辦,每人一盅茶和幾碟點心,各自付錢。大家的談話內容柳亞子致陳去病信札,寄梅堂收藏。分散,屬於漫談,到會的人除了個別比較熟識,大多彼此不知底細。但年輕人的興致都很高,特別是能同柳亞子這樣的前輩詩人在一起。柳亞子的興致也極高,每次都到場,對每個人都點頭微笑。當然他的交往不止文藝青年,在他交往中還有魯迅。魯迅是在1928年,由北新書局的老闆李小峰介紹認識的,他們飲宴於功德林。這一年的10月5日,郁達夫夫婦邀請魯迅、柳亞子等人暢飲在聚豐園,一周後(10月12日)魯迅為柳亞子書條幅〈自嘲〉,即聞名於世的「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的七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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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3年3月,何香凝的公子廖承志從事中共地下工作被捕,急得何香凝心臟病發作,服藥後睡下。這時柳亞子急匆匆趕來告訴她,當局準備把廖承志押赴南京。2人當機立斷,一同乘車至江灣吳鐵城的警備司令部。下了車,何香凝站在大門口,即大聲喊道:「罵蔣介石要算我罵的最多,為什麼不抓我卻把我兒子關起來?我要坐牢,你們把我關起來吧!」對這一段的生活,柳亞子在〈八年回憶〉中曾這樣寫道:「從七七事件擴大而為八一三事件,從局部抗戰擴大而為全面抗戰,中國的局面是明朗化了,而我的心境還是黯淡陰沉,沒有在抗戰初期替國家民族盡過一點流血流汗的責任。這一件事情,現在想起來,我還是很覺得非常的難過呢。」他還寫道:「經過西安事變和救國會七君子被捕的事件,心上冷冷熱熱,總覺得自己沒有投身大時代,只做了一個旁觀者。」

婦女運動先驅何香凝(見圖)在新政協籌備會上發表演說(取自維基百科)
婦女運動先驅何香凝(見圖)在新政協籌備會上發表演說(取自維基百科)

到了上海淪陷的時候,很多朋友都走了,柳亞子很難過。他說:「許多人要走,也有許多人勸我走。但我一身是病,四海無家,走到哪兒去呢?廖夫人(何香凝)和仙霏(其女廖夢醒)都預備去香港,勸我同去,不過我覺得經濟毫無辦法,難道到香港去做外國告花子不成?於是只好毅然謝絕了她們的好意,而孤單地留下來。她們是11月27日走的,我因為不便到船碼頭去送行,前一天我和佩宜(即柳夫人)同到她們寄寓的地方,握手告別,仙霏忽然失聲痛哭起來,廖夫人也熱淚盈眶,我們只好掉頭不顧而去。還到家裡,當然又是一夜不能入夢了。」後來,他把這一段難熬的日子,叫「活埋生活」。

柳亞子是在1940年年底到達香港的,後全家移居九龍柯士甸道107號2樓,柳亞子把這個寓所命名為「羿樓」,借古代神話「后羿射日」的典故,以表自己抗日的決心。他在九龍既見到何香凝、彭澤民、許地山、葉恭綽等老友,又結識了范長江、夏衍、胡風、胡喬木、楊剛、袁水拍等新朋,心情自然不錯。那時,各黨各派也都以香港為海外據點開展活動,其中一項重要活動內容就是辦報,辦期刊雜誌。范長江辦《華商報》,胡仲持任總編輯,廖沫沙任總經理;梁漱溟主持《光明報》,俞頌華任總編輯,薩空了任總經理;茅盾主持《筆談》;鄒韜奮辦《大眾生活》;端木蕻良主持《時代文學》。有趣的是他們都瞄準了柳亞子,紛紛登門約稿,新作舊詩皆可,一時間「羿樓」熱鬧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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