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中雄觀點:章嘉大師與台灣的故事

2022-01-16 0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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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嘉大師在台北的駐錫地青田居。(作者提供)

章嘉大師在台北的駐錫地青田居。(作者提供)

1949年,一個動亂傾圮風雨飄搖的年代,章嘉大師東渡來台,帶著護佛牖民的精神,為寶島戰後佛教的振興發展點燃一盞霞彩之燈,光照至今,佛緣綺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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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嘉大師的青田居

章嘉大師在世時常常稱許台灣為藏傳佛教殊勝之地;青田居則是他心目中的「圓滿摩尼寶洲」。在那風雨飄搖的年代,青田居是在台蒙藏同鄉心靈的依歸、是鄉愁的喜樂之地;達官顯貴文人雅士也常來此串門子,或是敘舊,或是問道於大師以解心中塊壘;更是世界各地蒙藏高僧大德書信往來之所在。

大師(右)與于右任在青田居合影。(作者提供)
大師(右)與于右任在青田居合影。(作者提供)

從青田居出巷口,轉個彎就到黨國大老于右任故居,兩人是西北故舊又是鄰居,交情特別好。蒙古大王爺敏親王與大福晉及女兒常來看望佛爺閒聊家鄉事;敏親王還介紹鄰居青年許業鴻(淨空法師)每星期來青田居,隨大師學法三年有餘。

長居海外的當才活佛(達賴喇嘛大哥)與大師書信往來頻繁互問安好;在台的西藏鄉親們,更是常來串門子向佛爺請安問候,聊到西藏情況總是讓佛爺憂心地卜卦祈福護祐藏民。

達賴喇嘛大哥當才活佛1952年給章嘉的信。(作者提供)
達賴喇嘛大哥當才活佛1952年給章嘉的信。(作者提供)

最常來青田居照顧大師起居打掃庭院的,就是住在隔條馬路的對門口,溫州街新疆大院子裡的蒙古同鄉。他們長期隨侍,當大師圓寂時更是全力協助甘珠活佛主持喪葬中的一切法儀,並繼續護持青田居,這個鄉親們魂牽夢繫故鄉草原的淨樂之地。

回顧大師來台之後,對於戰後初期佛教在台灣的弘傳、流佈,具有舉足輕重的影響力,其中最為人讚頌的2大貢獻,一是率團環台弘法,二是與日本交涉,迎玄奘大師靈骨來台。

佛影‧佛蹤——章嘉活佛環台弘法行腳

在章嘉大師圓寂65年後,透過大師留下的6000多幀歷史影像來說故事,尋找那個時代散落的記憶,對於廓清填補臺灣多元文化的歷史足跡而言,彌足珍貴。

2021年11月初,當我們開始整理大師留下來的影像資料時,首先遇到的第一個難題就是,除了章嘉以外不認識其他照片中人,因為大師圓寂時,我還依偎在母親的懷中到青田居上香磕頭,其他人更尚未出生啊!我們開始除了翻閱書刊雜誌比對外,更是在網路世界上鋪天蓋地的搜尋辨識,然而所得不多。我們決定改變作法,針對照片中的線索上網查電話直接洽詢,當然一開始還是鬧了不少笑話,還有人認為是詐騙電話直接掛斷呢。

首先,我認為其中應該有淨空法師——年輕時的照片,所以我就連絡佛陀文教基金會朱益村執行長,說明緣由後,他回說沒有,但可寄上一本《淨空老法師九十年譜》參看。

圖中後排為敏親王大福晉撐傘者,即為年輕時的淨空法師。(作者提供)
圖中後排為敏親王大福晉撐傘者,即為年輕時的淨空法師。(作者提供)

在50年代能有照片是非常難得珍貴的,該紀念冊上的照片是依年代排序的,當翻至法師來台後行誼紀錄,第一張竟然就是他在1957年章嘉大師荼毘時所留下只有半邊臉的影像,隨即我就找出一張同樣場景完整的正面照片,當然也立即傳給朱執行長分享了。

1955年6月7日,章嘉活佛從台北開始環台弘法行腳,足跡由屏東沿西海岸到達桃園等十餘縣市,歷時25天。

當章嘉活佛出發之後,每到一個地方,皆有盛大的歡迎,大師坐在小汽車內,前面是音樂隊開道,兩邊的人群爭著看活佛,小汽車在推擠包圍中龜速行駛,信徒們的虔誠與熱情至今依舊為人懷念。

佛爺坐在車內,左前立者為台灣鳳山佛教蓮社創立者煮雲法師。(作者提供)
佛爺坐在車內,左前立者為台灣鳳山佛教蓮社創立者煮雲法師。(作者提供)

在撰寫圖說時,為了將歷史紀錄完整呈現,同仁依照片上的寺廟名稱上網查得電話後一一洽詢,起始的反應大都是冷淡、疑慮的口吻。所幸拜科技之賜,當將照片圖檔傳給對方後,隨即獲得熱烈回響,他們之間也互相傳閱辨識,新的訊息更是一直傳過來,他們還表示要組團來看這些照片,更請求希望能複製一份保存紀念,當然我們會應其所請而分享佛緣。

章嘉大師交涉玄奘大師靈骨來台

1955年11月25日,玄奘靈骨抵達台北松山機場。此事件被世人認為是章嘉大師對台灣佛教的重大貢獻。接下來就讓我們從老照片說故事的角度來談談此事的始末。

章嘉大師率團參加第二屆世界佛教徒大會。(作者提供)
章嘉大師率團參加第二屆世界佛教徒大會。(作者提供)

1952年9月,當章嘉大師率團參加在日本舉行的第二屆世界佛教徒大會之時,與日人高森隆介會晤。此人係日本軍官,於二戰時在南京發現玄奘大師靈骨,並秘密運回日本供奉在埼玉縣慈恩寺,也成立了玄奘三藏奉讚會,之後雖迫於與論壓力,將部分靈骨歸還南京汪精衛政府,但仍保留了大部分在日本。此時經大師力爭,確定了將部分玄奘靈骨送來台灣建塔供奉之事。

章嘉大師返台後,即展開了與日方交涉迎靈骨來台事宜,但高森先生不幸於1954年9月過世,因而交涉中斷。1955年7月25日,章嘉大師致函駐日大使董顯光,請其協助交涉早日護送玄奘靈骨來台以慰大眾之望。

大師與董顯光大使合影。(作者提供)
大師與董顯光大使合影。(作者提供)

至此董大使開始全力斡旋,期間與章嘉書函往來十餘封(現存章嘉大師紀念堂),最終於1955年10月27日,由章嘉具名以中國佛教會會長名義發邀請柬給全日本佛教會,邀請倉持秀峯等五位大德護送玄奘大師靈骨來台;11月10日晨,全日本佛教會徵得日本外務省贊同後,即於同日午前,召開該佛教會緊急常任理事會議,決議通過將部分靈骨贈與台灣的中國佛教會。

大師在松山機場迎請玄奘大師靈骨。(作者提供)
大師在松山機場迎請玄奘大師靈骨。(作者提供)

當日僧代表團及我國奉迎代表護送靈骨抵達松山機場時,包含監察院長于右任、台灣省主席嚴家淦、台北市長高玉樹等,以及中國佛教會由章嘉大師率領25名執事,在停機坪飛機傍迎請靈骨下機,另在機場迎接的法師和居士共有五百人,盛況可謂隆重而莊嚴。機場外自動參加迎接者不下萬人,是日剛好久雨初晴,從機場到靈骨停放的善導寺,沿途兩旁居民,幾乎家家擺香桌、放鞭炮,這真是台灣佛教界值得興奮的好日子,也讓人懷念章嘉大師對台灣佛教的重大貢獻,佛澤永存啊!

章嘉大師在台圓寂,修建紀念堂

1956年10月31日,章嘉大師有感久病之軀健康難復,在其赴日就醫之前,即預立遺囑,當大師由日返台之後不久,於1957年3月4日安詳示寂,5日,由甘珠活佛及印順、演培等法師分別主持密、顯誦經後,移靈至大師的青田居供奉。

大師靈龕奉安行列。(作者提供)
大師靈龕奉安行列。(作者提供)

8日,移靈至善導寺,9日,蔣中正總統蒞臨致祭,10日,為信眾公祭日,11日,由甘珠活佛誦經引火荼毘,18日下午2時,甘珠活佛在荼毘場啟爐,並拾獲大師舍利數千顆,舍利花若干株,隨即舉行奉迎靈骨儀式,旋返青田居供奉。2004年,蒙藏委員會許志雄委員長為大師設計修建了藏式風采的紀念堂,從此佛緣長存台灣。

一代大師的故事嘎然如落幕般寂靜了嗎?不然,蒙古草原的鴻雁,依舊如候鳥般準時地翱翔在台灣的天空,大師示寂後65年,鴻雁的嘶鳴聲喚起了輪迴中的佛澤。有如大師遺囑的應化顯現,在「上輩所遺法寶法物」的護佑之下,「章嘉呼圖克圖精神不死」而佛法再現。

2021年12月21日,章嘉大師紀念堂整建後,舉行了隆重盛大的開光儀式,文化部長李永得親臨主持大典,遵循藏傳佛教莊嚴儀軌的頂禮祭儀,在法螺鈴鼓銅鈸及祈福咒語聲中,完成了與眾人分享佛澤。

李永得部長主持開光大典的點燈儀式。(作者提供)
李永得部長主持開光大典的點燈儀式。(作者提供)

後記:宗喀巴牙舍利安座

在章嘉大師紀念堂開光大典時,在古樸莊嚴的傳統藏式佛堂陳設中,最為人所矚目的是新安座的宗喀巴牙舍利塔,這是尼泊爾老工匠純手工精心打造的。在典禮的前一天,特別邀請了烏金丹增仁波切依古禮裝藏,在獻果上香誦經祈福後,我與藏籍同仁索南倫珠協助仁波切先將呈方柱形的裝藏中脈(藏文:索薪,由松木所製成的梃木)固定於塔頂的中間,再依序將經文、咒鬘、綠松石、寶石、珊瑚、珍珠、七寶石、甘露藥丸等,裝藏於塔內,在封塔之前,我將一片雙龍金牌供養入塔,隨即完成了封塔儀式。

開光典禮的清晨,由堪祖拉尊仁波切帶領喇嘛在蒙藏文化館門前灑淨除障誦經祈福,然後到三樓的章嘉大師紀念堂開始儀典前的法會。隨後在儀式的過程之中,我先上香祭禱,再與仁波切一同開啟章嘉大師佛龕,迎出用古老藏紙摺包的宗喀巴牙舍利,然後我取出用藍色哈達裹住的聖瓶,我們一起掀開紙包的牙舍利放入聖瓶裡,接著再將聖瓶安放入舍利塔的寶瓶門內,我用雙手握緊塔身圓壁,再用兩隻食指將瓶座下壓固定於藏藥所塑成的基台上,此時煙香繚繞,銅鈸法螺鈴鼓齊響。在咒語喧誦中,我獻上藍色哈達圍繞著安放牙舍利的寶瓶塔身,在佛緣喜滿之下,向眾人答禮致謝。

章嘉大師紀念堂的宗喀巴牙舍利塔。(作者提供)
章嘉大師紀念堂的宗喀巴牙舍利塔。(作者提供)

因今日儀軌程序繁複緊湊,所以決定擇日再做寶瓶門上板儀式。2022年1月7日,當備妥一切物件之後,獻供鮮果上香祈禱,我花了很多時間慢慢地修飾透明薄板的邊緣以吻合寶瓶門框,最後在佛的牽引之下完成了寶瓶門上板。最終,我依然習慣地走向佛爺的法座,雙手平撫法墊,額頂法衣,磕頭請退。唵嘛呢叭咪吽。

*作者為文化部蒙藏文化中心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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