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方面,有了諾貝爾和平獎的光環,蕾莎與Rappler就能高枕無憂嗎?難說。看看被中國關押至肝癌病死的劉曉波,看看最近才被緬甸軍政府判刑的翁山蘇姬。和平獎史上第一位新聞記者得主、1935年的奧西茨基(Carl von Ossietzky),被希特勒(Adolf Hitler)關進集中營,迫害至死。杜特蒂任期殘存約半年,但已宣布要轉戰參議員,死命抓著司法豁免權。更令人擔心的是,明年菲律賓大選是兩大家族蛇鼠一窩:最被看好的總統候選人姓馬可仕——老馬可仕之子Bongbong Marcos,最被看好的副總統候選人姓杜特蒂——老杜特蒂之女Sara Duterte。
在承受與反抗「凌遲」的漫長過程中,蕾莎一直有2個關鍵詞:「堅定」與「希望」,不時為年輕的Rappler戰士打強心針:「我們不會逃避,不會躲藏,我們會堅守陣線。」但她與Rappler仍需要更多來自菲律賓基層社會的支持,後者會是比諾貝爾獎更堅實的保護傘、更強大的發動機。
從習近平到杜特蒂,威權體制或許能為人民帶來經濟發展與社會安定(姑且不論代價),民主體制的公共政策效能則往往受到質疑。但佩平斯基說得好,「如果要將社會對於少數族群聲音的保護體制化,同時保護新聞記者、公民與反對陣營領袖批評政府的權利,那麼民主體制捨我其誰。」
《凌遲》尾聲,蕾莎面對一名為杜特蒂政績辯護、強調自身絕非「受害者」的民眾,她引述了德國神學家尼莫勒(Martin Niemöller)談納粹的詩作〈起初他們⋯⋯〉(First they came …):
起初他們來抓社會主義者,我沉默,因為我不是社會主義者。
之後他們來抓工會成員,我沉默,因為我不是工會成員。
之後他們來抓猶太人,我沉默,因為我不是猶太人。
最後他們來抓我時,沒有任何人為我說話。
蕾莎把第一句換成:「起初他們來抓新聞工作者⋯⋯」旨哉斯言,吾人銘記。(完)
作者簡介|閻紀宇(臺灣大學中國文學研究所碩士,長期從事跨領域翻譯與國際新聞報導工作,現為《風傳媒》執行副總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