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春專文:不打不相識,化仇為恩─有請白安人

2021-03-08 05: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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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凌一則以驚,一則以怒,想:此時不殺向前去立威,我「鎮江王」這一塊招牌豈不立馬就砸了?轉念到此,順手抄起原先立在船頭防箭的大鐵盾,握著5尺板刀,猛提一口真氣,飛身朝當央那條看來大了許多的官船撲躍過去。人還在半天裡,就聽得鐵盾之上叮叮咚咚雨點冰雹也似地砸落了不知多少物事,待他雙膝蜷定,兩腳落實,人在甲板上一寸一寸向前挪移的時候,不料鐵盾底下一時留了個縫兒,教飛進一枚鐵丸兒來,正擊中了大拇趾。手指足趾連心,疼痛自是難忍,王凌一低頭,鐵盾歪開,頂上又捱了一枚鐵丸,這一下他可釘不住了,仰面翻倒──練家子畢竟還是練家子──就在這匆匆一跌之際,他瞥見了官船艙門口的女子:青巾覆額,黑衫黑褲,眉目姣好,玲玲瓏瓏的纖腰上掛著一囊讓他栽盡跟頭的鐵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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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江王」一落水,眾船盜再也無心戀棧,紛紛呼喊:「大王下水啦!大王下水啦!」語畢,投江而遁,連船都不要了。

局勢逆轉,也就是頃刻間事,白安人當即做了處置:讓眾船一齊舉火,照耀江面,如同白晝,看看有沒有倖免於滅頂的盜匪,搭救上船,用麻繩索子縛了,準備第2天派人解回維揚去。

鍾俊開了眼界,恭謹之色溢於言表:「夫人究竟有何神術?治大盜竟如同約束小兒一般,果然是將門的豪傑,看來是所向無敵、所向無敵;佩服!佩服!」

「說無敵就忒誇了,實則也沒什麼。」白安人雲淡風輕地說:「父親喜歡騎射,家中庭院,總是整治得比較寬敞。

「我小時候窗外有長牆一堵,牆裡的小徑又直又長,父親將就地勢,以之作為箭道。我沒旁的可玩兒,便拾些石子兒扔那箭道上的靶子。父親看我扔靶子扔得有興致,定了賞格,我練得就更起勁兒了。非但自己樂之不疲,還夥著身邊的丫鬟們一塊兒練,不過2、3年之間,人人都能夠百發百中了。

「這還不算,父親又用人形做靶,周身畫上穴道,倒也不算難,久而久之,熟能生巧,便不失手了;最後再用牛革製靶,練鐵丸投射之技,4、5年下來,所擊無不洞穿。

「倒是父親還常開玩笑說:『這娃兒可已經稱得上是天下無敵女將軍了!』不過,練得一班老小丫鬟們能認穴、打穴罷了,所擊之穴不失分寸,的確可以傷人,可稱不上什麼無敵就是。」

「只不過棋子是個小玩意兒,能傷人也的確是神奇。」

「方法用熟,粒米可以殺人,何況是棋子呢?」

「還有一樁不明白,」鍾俊道:「這些個丫鬟們領了棋子,各回己船,怎麼不見她們出來應戰,卻已經克敵致果了呢?」「這倒是預先就想妥了的。」白安人笑道:「我料江中必有賊盜,才讓丫鬟們早早穿了黑布短靠,猱踞於桅杆之上,由上往下俯視,非但目力明,且用力遠,衣色恰在夜色與杆色之間,闃暗朦朧,賊盜亦無從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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