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慶岳專欄:還願

2017-10-29 0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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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玩耍打架的宿舍內小孩,大家都是用閩南語來往,我回家則會聽到國語與福州話的交錯來往,完全覺得自在當然。我有時也會隨著那唯一的魯凱男孩,在雨後去撿拾蝸牛看他烤食,或是走往稻田溪邊釣魚、抓青蛙,馳騁間覺得彷彿在探險大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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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混雜、多元也異質的環境,在我轉學到台北的一個外省小學後,徹底地完全改變,好像忽然進入到另外一個全然陌生的純粹世界,也與之前的生活經驗完全相異。某個程度上,我甚至覺得自己的童年記憶,自此被一刀剪成不相干的兩段,很難彼此相互連結了。

前兩年因為寫作長篇小說,動念要重新回去看看這個久違的潮州。這樣回返記憶的旅程,讓我的心神很不安,因為對於這個童年成長的土地,其實自己此刻已經全然有如一個陌生人,甚至連可以去拜訪的對象,一個也無法安排得出來。但是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透過記憶與年紀開始逐漸現身來的潮州,卻也同時愈來愈是歷歷清晰,讓我覺得好像觸手就可摸得到。

取自潮州三山國王廟臉書粉絲頁。
取自潮州三山國王廟臉書粉絲頁。

就是懷著這樣曖昧與複雜的心情,在一個陰著的天氣,搭火車到達了潮州,我安靜地沿著我熟悉的幾條街路走著,努力辨識偶爾出現那猶存的記憶跡痕。我的心情意外的平靜,曾經家居的農會已經拆除重建,幸而旁邊的鎮公所與郵局,還是我童時嬉戲的模樣,讓我心生安慰。

我最後轉到三山國王廟,四顧徘徊幾圈後,在廟庭廣場合十膜拜地對著神明與母親低聲說著謝謝,心裡想像自幼就身體孱弱的我,多麼有幸能得到彼時他們的憐愛與眷顧。最後,我在廟口麵攤吃了一樣的客家麵,老闆不斷看我的神情,彷彿我是一個正迷途的奇異旅人。

太陽下山前我搭上火車北返,窗外連綿的稻田與山脈,讓我覺得熟悉又溫馨,會記憶起來幼時獨自在陽台上眺看遠處山巒、白雲與綠油油稻田,以及在一旁晾曬衣服的母親的時光。母親幾年前去世於台北,我們把她安葬在六張犁的山上,可以與父親及祖母相伴,也有山巒風景蜿蜒眼前。

母親與我一世搬遷多次,也都只有在潮州度過人生的某段歲月,但我們都對那個熱帶的小鎮,懷抱著感恩與還願的心情。

*作者為元智大學藝術與設計系系主任,小說家、建築師,本文原刊新新聞1599期,授權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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