違憲還是德政？犯人結紮換減刑 美國法官異想天開挨告

田納西州一個本來名不見經傳的小鎮最近因為郡法官頒布的減刑計劃成為眾人注目的對象。這個通過向監獄犯免費提供結紮和避孕措施來換取減刑的計劃一出台就在全美引起軒然大波，並喚起人們對美國優生運動的痛苦回憶。

前監獄犯告地方官

維吉尼亞州的法律服務機構Nexus Caridades,Inc8月17日代表一名前監獄犯在田納西州中區聯邦地方法院提起民事訴訟，指控田納西州懷特郡法官本寧菲爾德、治安官舒普及郡政府實施的減刑計劃侵犯了監獄犯的憲法權利。

懷特郡法官本寧菲爾德於2017年5月頒布了一道命令，規定監獄犯人如果同意接受輸精管接紮手術，或者在她們手臂的皮下植入避孕棒，就可以換取30天的減刑。監獄犯人有選擇是否接受為他們免費提供的避孕措施的自由。

據美國媒體報導，目前，該郡有38名男犯申請加入這個減刑計劃並等待手術，有32名女犯已經接受在她們的皮下植入避孕棒。不過，這些避孕措施都不是永久性的，男性手術後仍然可以逆轉，女性避孕一般持續3到4年。

上述案子的原告沃德曾因輕罪被關入懷特郡監獄。考慮到家中的老人和孩子都需要她照顧，為了提早出獄，她接受了植入避孕棒以換取減刑的提議。但是，由於法官之後才正式頒布這道命令，因此她未能得到所承諾的減刑。但她要求當局為她支付所需250美元，取出至今仍埋在她手臂皮下的避孕棒。

提告方的法律依據

為Nexus Caridades,Inc提供資助的Nexus Services, Inc的主席和總裁邁克·唐諾凡(Mike Donovan)表示，這是一種最惡劣的優生計劃，因為法官和治安官試圖通過結紮手術和避孕措施，剝奪他們認為的不良人員的生育權。

他說：「政府無權告訴一個男人或者一個女人他們能否要孩子。在此案中，政府誘迫犯人說，如果你動這個手術，我們就提前釋放你，這不僅是錯誤的，而且令人厭惡，它違背了美國人所信奉並引以為豪的所有自由原則。我們必須起來反抗暴政，不能讓地方司法官員、治安官和法官擁有這種權力」。

Nexus Caridades,Inc的律師馬里奧·威廉姆斯（Mario Williams）進一步指出，美國憲法賦予人們不受政府乾預自行做出生殖健康和生育決定的權利。

他說：「如果懷特郡可以逍遙法外，它將在全美觸發現代優生運動，各郡的治安官和政府官員會說，看啊！懷特郡讓男犯通過做結紮手術，讓女犯通過計劃生育和絕育來換取減刑。因此，這個案子對全美極其重要。這個政策是對受到美國憲法和國際人權條約所保護的人類尊嚴、人權和民權的侮辱。」 （相關報導： 犯人願意結紮就可以減刑？！美國田納西州「絕育換減刑」計畫惹議 ｜ 更多文章 ）

法官和同情者這麼說

本寧菲爾德法官7月21日發表聲明指出，該計劃的初衷是減少依賴毒品或者因體外毒品接觸而受到影響的出生胎兒的數量，從而減少最終被寄養孩子的數量。他希望監獄犯人在進行嚴肅思考的同時，因此可以得到激勵而去控制自己的生活、生殖以及其它方面，而不是聽天由命地承受後果。他認為，計劃或預期外生孩子使他們的生活複雜化，並讓他們更難重新融入社會。

本寧菲爾德法官強調，這絕對不是一個優生計劃，也從來沒有絕育的事情發生。參加者完全出於自願，所有措施都是可逆轉的。他在接受媒體採訪時也表示，他既沒有在發動一場運動，也沒有在從事一件使命。他只是想給一些人提供點幫助，激發他們去思考，主要目的是幫助孩子們。但是，面對來自四面八方的壓力，本寧菲爾德法官不得不在7月底撤回了他頒布的命令。

田納西州懷特郡一個電腦修理店的老闆克里斯托弗·薩普（Christopher Sapp）對本寧菲爾德法官頒布的命令表示堅決支持，他駁斥了一些人「小題大做」把懷特郡的減刑政策說成是在搞「優生計劃」的指控。薩普認為，這個政策對監獄犯本人及其後代以及整個社區來說，是一個「多贏」的局面。

據他所稱，懷特郡的鴉片問題非常嚴重，他的妻子死於鴉片毒癮。被他視為女兒的一位年輕女性也因吸毒被關在懷特郡監獄中。不過，她已經接受這個減刑計劃，在皮下植入了避孕棒。薩普認為，本寧菲爾德法官頒布這個命令的目的在於幫助這些人重新步入正軌，為自己和下一代做出負責任的決定。

薩普說：「他們當中有些人生孩子就像兔子繁殖一樣。他們不支付孩子的撫養費，視自己的孩子於不顧，而寧可去選擇吸毒。在他們能夠做出更好的決定之前，這些只是為他們提供的非強迫性的臨時措施。他們如果沒有加入這個計劃，也不會被加刑。因此，不存在任何違憲、不公平或脅迫的問題。」

優生運動的黑暗歷史

據律師兼作家亞當·科恩(Adam Cohen)介紹，「優生」的概念由英國人高爾頓在1800年代提出。高爾頓主張，讓「對的人」生育，阻止「錯的人」生育，可以繁衍出更好的人種。這個概念發展成為「優生運動」並傳到美國。1900年代初，美國大多數州通過法律，允許基於優生的原因實施絕育手術。

亞當·科恩說：「優生的原因是指各州確定哪些人不會生出適合生存的孩子的原因。各州考慮的因素各不相同，但它們都要求對弱智、心智不健全、酗酒、貧窮、懶惰等眾多類別的人實施強制絕育手術。各州不僅有權這麼做，而且也的確對很多被他們視為有基因錯誤的人實施了絕育手術。因此，在20世紀的這段期間，全美有7萬人因優生原因被實施絕育手術。」

各州的優生絕育法同時到聯邦最高法院的認可。法庭1927年在巴克訴貝爾一案中，維護了維吉尼亞州對弱智者實行優生絕育的法律。該州法律允許對弱智群體實行優生絕育手術，以維護它所說的病人健康和社會福祉。這個案子的起訴人巴克被人強姦以至懷孕，她因為被誤診為弱智，被當局關入維吉尼亞州的弱智醫院。被起訴方是醫院負責人和對她實行絕育的貝兒醫生。 （相關報導： 犯人願意結紮就可以減刑？！美國田納西州「絕育換減刑」計畫惹議 ｜ 更多文章 ）

聯邦最高法院以八比一的多數判決說，由於巴克是弱智者，她的後代可能不適合在社會上生存，因此可以在不對其身體造成危害的情況下實施絕育手術，以維護她本人和社會的福祉。判決說，與其將來因墮落的後代犯罪而實施懲罰，不如現在就避免那些不適於在社會上生存的人繁殖後代。這個判決被稱為美國歷史上最臭名昭著的判決之一。判決後，巴克被實施絕育手術。

亞當·科恩說，本寧菲爾德法官可能認為他是在幫助監獄犯及其後代，但是他的政策的確令很多人擔心，美國歷史上優生絕育的做法有可能捲土重來。

法庭最終將如何判決

亞當·科恩指出，政府無權干預人們的生育行為，指定哪些人可以生孩子，哪些人不可以生孩子。他說，雖然巴克起訴貝爾一案的判決至今尚未被推翻，但是，隨著歷史的發展，優生絕育法已被全美各州廢除，而且聯邦最高法院在一系列的判決中也維護了人們生育的基本權利。亞當·科恩認為，即使田納西州的案子上訴到聯邦最高法院，法庭也會做出其違憲的判決。

但是，哈佛大學法學院教授格倫·科恩(Glen Cohen)認為，田納西州減刑政策如果上訴到聯邦最高法院，法庭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判決其違憲，因為美國法庭所確立的一系列法律原則給予執法人員很大的酌情權，使他們可以拿假釋作為條件，要求監獄犯放棄其憲法權利，而且這個做法被法庭判定是符合憲法的。但是，田納西州的案子所涉及的問題是，即使犯人有拒絕絕育的憲法權利，州政府能否以假釋作為交換條件，讓他放棄這個憲法權利。

格倫·科恩說：「大多數下級法院都判決這個假釋條件違憲。在幾個贊同和批准這個假釋條件的案子中，某人所判罪行和絕育之間有著非常密切的關係，例如做父母不稱職，撫養孩子造成刑事疏忽，沒有支付孩子的撫養費等，即使在這些情況下，很多法庭也都判決說這個假釋條件是違憲的。」 （相關報導： 犯人願意結紮就可以減刑？！美國田納西州「絕育換減刑」計畫惹議 ｜ 更多文章 ）

據悉，田納西州一案的被起訴方在得到訴狀後，必須在21天內做出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