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中雄觀點:齧雪帕米爾,萬里行台灣

2020-09-20 0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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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達吉爾吉特後,因為新疆方面有動作,「新疆副總司令趙錫光已照會巴國駐新領館,請其扣留蒲犁邊卡隊長張軫及副縣長楊樹英…」,引起了巴國單位的關注,另因巴國已承認中共政權,邊防奉命停簽國民黨官員過境證件,他們也就愁然苦悶地在此被阻留了4個月之久。在高原流轉的無情寒風下,大國角力的夾縫中,悲歌也不見得能被世人聆聽。最後經政府委請查良釗先生協助,方得脫身轉赴拉合爾,但苦難繼續纏繞著流亡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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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拉合爾等待辦理護照、入台證、過境簽證等時,嚐盡了世間冷暖,在漫長的等待期間,因生活艱難,大家開始學做皮帽子、皮鞋、刺繡、紙燈罩等,並用竹竿挑著成品沿街叫賣。貧困拮据還可忍,心中苦悶卻難挨。滯留拉合爾14個月後,經政府多方營救,最終以國際紅十字會難民身分,離開巴國到印度加爾各答搭船,於1951年7月14日到達基隆。

溫州街新疆大院子、外雙溪帕米爾公園

攀越帕米爾來的新疆人,1952年在大院子合影。(作者提供)
攀越帕米爾來的新疆人,1952年在大院子合影。(作者提供)

攀過帕米爾來到台灣,大家各自歸隊報到或自謀生路。新疆人都先暫居溫州街的新疆大院子,先來的有阿布都拉、沙意提、海玉祥、焦日拜…等各族人士,接著同鄉來的越來越多,房舍變得非常擁擠,所以維、哈兩族的同鄉,就到新疆省政府辦事處位於安東街的宿舍旁,另行購屋聚居一起。另有人開玩笑的說,他們遷移的原因是受不了「異教徒」的豬肉味道。

大院子裝滿了從新疆帶來的鄉愁。從迪化撤出的隊伍裡,有很多蘭州特警班的同學,他們大多是單身漢,時常到大院子裡找同學、即我的父親海玉祥,就在院子中間擺大桌子,大吃大喝聊的都是英雄糗事,因為都從帕米爾來,所以這些漢族人也自稱為新疆幫了。每次必定要我娘做一大鍋手抓飯以解鄉愁。看他們洗手之後,將右手五指併攏作湯匙狀,再沿盛飯的大盆內側插入飯裡,將一口吃的量掐入掌心,再將手掌下端放近下唇,然後手掌慢慢向右下方移動,順勢連吃帶舔,吞下了滿滿一口抓飯,雖然弄得滿手油膩膩,但心頭卻是暖暖地。

張軫到了台北後,也住進新疆大院子,當時大院子裡人滿為患,他們一家人就在走廊圍起來打地鋪暫居了,後來新疆省主席堯樂博士趕緊協助另外隔了一間房才定居下來。他後來復任軍職,工作勤奮直至限齡退役。據他的女兒達莉回憶:「我母親最氣父親的一件事,當他領到退役金時,還沒拿錢回家就跑到外雙溪去搞了一大塊地,開荒墾地一圓故鄉夢。」這也就是台北外雙溪出現帕米爾公園的由來。他還曾提到永遠記得堯樂博士在彌留之時對他說的話:「你是新疆人,新疆是你的。你不要忘了回新疆,新疆才是你的家!」

人生總是有弔詭的玩笑事發生,當張軫在壯年之時英逝,帕米爾齧雪同志會的難友們,為了感念當年因他的掩護而化險為夷、轉危為安,大家方能安全離境奔向台灣,特地在帕米爾公園內的文物館前,為他立銅像以茲紀念,多年之後,老人凋零、公園荒蕪,張軫的銅像居然不見了,徒留基座,讀其碑文,居然讓台北人,遙想起一群人勇闖冰雪帕米爾的故事。

張軫的銅像居然不見了,徒留基座。(作者提供)
張軫的銅像居然不見了,徒留基座。(作者提供)

*作者為文化部參事。1920年代,祖父海穆從阿爾泰山的科布多移居新疆。1949年,作者父親翻過帕米爾高原,再從印度轉來台灣,定居在溫州街的新疆大院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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