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 28日中國人大以2878票贊成、1票反對通過香港《國安法》後不到一個月，6月22日中歐兩國領導人即透過視訊舉行了第二十二次高層會談；會後中國總理李克強除強調中歐合作大於競爭，也表示爭取在今年內完成中歐投資協定談判；爾後，6月30日中國人大常委會通過香港《國安法》，當日國家主席習近平即簽署主席令並予以公布。
歐盟對香港《國安法》目前僅止於譴責
雖然歐盟多位領袖，包括理事會主席米歇爾(Charles Michel)、執委會主席馮德萊恩(Ursula von der Leyen)都曾多次表示香港《國安法》通過會造成「非常負面」影響；且一再重申，歐盟在「人權及基本自由等價值觀」是不可談判的。然而，在毫無懸念下，中國人大常委會仍通過了這個法案。歐盟雖表達「嚴重關切」，但仍未如美國一樣，提出具體措施回應。而歐洲表態最為積極、且提出具體接收香港移民政策的，卻是已脫歐的英國。
有媒體指出，歐盟自五月以來，對港版國安法雖然表達多次遺憾、譴責或反對，但都僅停留在口頭層次，甚至較為強硬的聲音僅來自並未掌握實權的人士。一般認為，由於歐中兩國貿易高度互賴，以及歐美摩擦加劇，致使歐盟必須考慮和中國關係的穩定。
歐中關係的現實與價值衝突
後香港《國安法》下的歐中關係將會如何發展？事實上，取決於現實和價值的競合。
從現實面來看，歐中經貿關係呈現高度互賴：根據中國商務部資料，中歐貿易從2004年的不足2000億美元，增長到2019年的6920億美元，增長超過三倍。且歐盟已連續14年成為中國第一大交易夥伴。歐盟對中國大陸的投資，已累計超過1千3百億美元；中國大陸在歐盟的投資也達907.4億美金，設立的企業超過3千家。歐盟已經成為中國企業「走出去」對外投資和海外併購的重要目的地。
從價值層面來看，近年來，歐盟關切甚或敦促北京政府改進人權，已不是新聞。歸納來看，主要的議題集中在言論自由、宗教信仰、對少數民族等；雖然北京政府一再強調國情不同、且外國勢力不應／也無權干涉中國內政，但歐盟仍一再表示對這些問題的關切：歐盟外長的波瑞爾(Josep Borrell）去(2019)年12月和中國外長王毅在西班牙會談時，強調「推進跟中國的夥伴關係時也要顧及人權問題」；歐洲議會去(2019)年12月通過決議，敦促歐盟應就新疆問題制裁中國相關官員、凍結他們在歐洲的資產。
後香港《國安法》下的歐中關係關鍵在於歐中投資協定
擺盪在現實和價值之間，後香港《國安法》下的歐中關係，重要的觀察點，是歐中投資協定的簽定與否。迄今已進行25輪談判的歐中投資協定，經濟層面是的關鍵是市場准入問題。政治層面，主要取決於三個面向：
首先，是5G問題。雖然歐盟一再強調網路安全，但若要排除華為5G的設備，歐盟不但要面臨龐大的設備替換費用，5G建設也會因此延遲數年；更可能會影響中國企業到歐洲的投資。因此，歐盟在今年一月頒布的5G安全指南，雖然仍強調風險的可能，但已有條件的放行華為。
其次，是新冠疫情究責問題。雖然歐盟指責北京在疫情期間散布假消息，並要求北京配合新冠肺炎病毒來源的調查；但歐盟也表示無意和北京冷戰。甚至在美國企圖引導的國際究責浪潮下，歐盟不但與北京高層持續保持互動；並在肯定北京防疫付出的前提下，表達和北京加強合作防疫的期望。
最後，是美國因素。雖然歐盟在基本價值／立場方面和美國接近，被視為「對華強硬派」的歐盟執委會新任主席馮德萊恩也多次批判中共。但近年來，美國總統川普在諸多涉歐事務上表現的強硬與單邊主義，不但違反了歐盟一向堅持的對話原則；例如歐美貿易戰、北約(NATO)出資問題等，更嚴重影響了歐盟的實質利益。
結論：「與鷹偕行」不如「與龍共舞」
雖然報載歐洲商界認為，北京方面讓步意願不大，因此對今年歐中投資協定的簽訂並不樂觀。但對北京當局來說，透過強化與歐盟的合作，不但可以抵抗美國的單邊主義；在美國持續組織並擴大「抗中」聯盟的同時，又可藉此「聯歐制美」。因此，從戰略層面，強化與歐洲關係，符合北京的利益。
對歐盟來說，若北京能進一步鬆綁歐盟進入中國市場的諸多限制，有利於疫後經濟的復甦。決定「走自己的路」的歐盟，雖然預料仍會在人權、法制、網路安全、疫情責任，甚或新疆、香港、台灣等問題，持續表達嚴正立場；但將不會事事和美國同聲共氣。更進一步來看，對新任歐盟理事會輪值主席、德國總理梅克爾(Angela Merkel)來說，在歐中雙方都有共同的利害關係下，相較於「與鷹（美國）偕行」，此刻「與龍（中國）共舞」，或許更有利於一個強大歐盟。
歐盟究竟會因為國際現實／經貿利益，做出多少妥協？歐中投資協定，將是最好的指標與風向球。
＊作者為作者為工業總會大陸事務組組長／大學兼任助理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