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洲獨奏家被確診為武漢肺炎患者。這個案例說明了各單位消極地「配合政府防疫作為」已不足以抵抗疫情。這個案例也說明了藝文行政輕忽展演活動的群聚風險。
二月底來訪的獨奏家返回澳洲確診新型冠狀病毒，國家兩廳院閉館全面消毒，國家交響樂團（ＮＳＯ）近期音樂會全數取消，四月歐洲與五月日本的巡迴也延期。接觸者包括團員、觀眾、媒體工作者共四百餘人受匡列。澳洲與國際媒體皆報導他是在台灣停留九天後確診，政府長久經營的防疫形象也受到影響。
過分輕忽群聚風險管控
產生防疫破口非常不幸，但這個案子，不能推給外籍音樂家的不小心結案。防疫第一關在阻絕境外，但風險處處都在，且台灣不能鎖國。不過台灣內部管理是否藏有受到忽視的死角，等待破口爆發？
主事者其實有許多的機會預防本例的發生，但邀演團體高層對來訪大師的「尊重」，對群聚風險的輕忽，使得病毒得以長驅直入。事件牽涉經濟與防疫的利益衡量，國家表演藝術中心與文化部對此也有責任。最關鍵的是面對風險的態度，以及藝文行政照章辦事的官僚心態。
本案發生以前，表藝中心與ＮＳＯ其實有許多的機會可以主動先行調整政策。
為了防疫，大型活動是否應該停辦，很早就受到關注。一月底國際書展即宣布延期舉辦；二月初學校全面延後開學；社會上對於媽祖繞境、馬拉松等大型活動是否停辦，討論方興未艾；三月初台北市也宣布小巨蛋商演原則上延期或取消。國外亦然，瑞士、北義大利在疫情開始不久，即關閉球場、劇院，停辦一切大型活動。
表演團體也是一樣。波士頓交響樂團在一月底就宣布取消亞洲的巡迴演出；二月十二日上海交響樂團取消了所有的演出；三月初台北市交因為首席指揮及部分國外藝術家無法來台，取消五月以前受影響的音樂會。流行樂界的韓國天團ＢＴＳ取消數場演出，新片發行記者會也改用網路直播。
指揮中心防疫政策是最低標準
這一切並沒有影響國家表演藝術中心：二月初宣布「依指揮中心之專家小組建議」，決定「現階段不需要停止室內、室外大型活動」。國家交響樂團不但所有音樂會照常舉行，粉絲頁還持續宣傳四月歐洲與五月日本的巡迴。
事實上，在一月底樂季開始之初，輿論即提醒，演奏會先天上就是群聚的場合：觀眾來自不特定群體，樂手長時間工作的排練室為更密閉的空間，管樂的演奏者更是無法戴口罩的。對此，團方以量體溫及交代旅遊史的措施，主張一切合乎規定。問題是，量體溫並不是偵測新型冠狀病毒帶原者的有效措施。社會呼籲避免大型活動的同時，ＮＳＯ卻決定勇往直前。
澳洲獨奏家入境健康聲明書中，即表示有咳嗽症狀，經機場檢疫醫師看過，因為沒有武漢肺炎症狀，也沒有疫區旅遊史，得以入境。二十六日參加樂團的排練，持續性的乾咳更為嚴重，與指揮近距離交談，全程未戴口罩。
根據報導，當時即有團員不安，請求團方敦請其做防護措施，但被指責為對訪客不禮貌，因為戴口罩他不會拉琴。遲至二十七日晚間，始以咳嗽、流鼻水症狀，至診所就醫。二十八日演出後，下半場並坐進觀眾席共同聆賞。曲目演完後，總監還溫情表示ＮＳＯ將繼續在艱難時刻為大眾帶來音樂。
在全台灣對新冠症狀提高警覺的時刻，為什麼團方對來訪獨奏家如此寬容？抗疫與禮貌何者重要？病毒是不認人的，不會跳過地位高的人。當來訪音樂家沒有防護觀念，管理階層即使尊重對方，也必須提醒督促，做好保護防疫措施，才是對藝術工作者與聽眾負責任的態度。
最大的問題是照章辦事的官僚心態。案發後國家表演藝術中心表示：「國際藝術家邀約演出，均配合政府防疫作為，未有來自警示疫區之藝術工作者；對於尚未演出之節目，若無法掌握旅遊史、接觸史，則將取消或延期，以控管風險。」
問題是，指揮中心的一般性建議只是防疫的最低標準；其他單位或團體必須考量自己的活動性質，採取明智的措施協力防疫。旅遊史、接觸史或許適用於一般旅客，但不妨礙對國際旅遊者提高警覺。
獨奏家遊走各國演出，原本即暴露於不特定接觸對象與多次的國際航班，接觸史難以掌握，受感染的風險高於一般旅客。邀演團體原本應該將這些因素納入考量，提高警覺，而不是以「一切依法行政」卸責。
小心維護辛苦建立的品牌
表演團體不能輕言取消演出，有其苦衷，有其經濟面考量，但只有以最高標準盡一切努力防疫，才能維護辛苦建立的品牌，確保聽眾與票房的支持。
任何漏洞都有可能成為防疫破口。藝文行政輕忽群聚風險，看地位辦事，照章推諉之下，原本的美事成為高能見度的破口。在防疫作戰中，管理階層必須更認真看待風險，考量各界的特殊性，以更適切靈活的明智措施，先制性地管控風險。
＊本文原刊新新聞1723期，授權轉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