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家評析:只因他是福樓拜

2014-02-09 07: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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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絲·科萊是福樓拜唯一談得時間比較長的女朋友,確切地說是情婦,她比他大10歲。福樓拜喜歡人母,14歲的時候,他愛上26歲的艾麗莎·施萊辛格夫人,一輩子他都與這位夫人保持精神戀愛關係。有意思的是,這種喜歡,並不是拿對方當純異性來對待的,而是他的同性戀癖的表現:他迷戀成熟女人身上的男人味。他給路易絲寫信說:「我正在向你雄性的頭腦表白呢。」「我拿你當一個男人,而不是女人。」考慮到他還是薩德侯爵的崇拜者,毫無疑問,他跟路易絲的私情裡面有許多那類情節,會讓帕索裡尼、大島渚,也許還有丁度.巴拉斯愛不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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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樓拜是1846年戀上路易絲的,後來,福樓拜在寫給路易絲的信裡,經常繪聲繪色地描寫當年在巴黎顛鸞倒鳳的畫面。比如說,他告訴路易絲「我記得你的手帕,我看到了你的血,我好希望它全是紅的呀。」…別忙,跟大姨媽沒關係,在信件裡我們發現,福樓拜先生喜歡咬女人嘴唇,有一種變態的戀血癖:「我有一頭野獸那樣的渴念……一種嗜血的愛,能把肉身咬得粉碎。」他一次又一次把路易絲弄得哭叫出聲:「我咬你的唇:小紅點點還在那兒嗎?」在兩人剛剛建立關係時,福樓拜就說,自己的擁抱如同那些會給母貓放血的公貓一樣;當戀情走到盡頭,這個貓的形象以一個昇華了的形式重現:「我很像老虎,他龜頭的頂端長滿了虎鬃……用來撕碎女人。」

書信、日記都關係著一個人的名節,想那19世紀,同性戀尚且不為世人所忍,而況任何形式的性虐。福樓拜的性錯亂,我們讀起來只覺刺激,優美,認為他需要這些東西,體驗絕望,受挫,發狂,自我分裂,然後痛惡於污穢的現實,轉身遁入藝術的保護傘下,在那裡安放下內心的波濤。這種享樂—發洩—逃離—求庇的程式,鋪平了福樓拜戲劇性的成長路徑。他既不是道德的也不是背德的,而根本就是非道德的。

只因他是福樓拜,《包法利夫人》、《情感教育》、《聖安東尼的誘惑》、《布瓦爾和白居榭》的作者,如果是一個三流小說家,那麼他將承受「以寫下許多充滿情色內容的書信聞名」的蓋棺定論。你只有爬到金字塔的尖端,才能享有足量的特權,你所投身的事業才能給予你以完全的庇護,在任何領域都是如此。美國文學批評界的耆宿喬治·斯坦納,2007年他78歲,出了一本《未寫之書》,其中整整一章,都是用他標誌性的華麗語言,描寫自己年輕時同9個女人的性愛關係,而且個個不重樣。讀者買了書,紛紛翻到第三章「愛神的語言」看個究竟。老了老了,名譽地位無可撼動,什麼話都可以敞開了說。

可那畢竟是回憶錄,可以虛構,可以誇張,我們肯定不希望,一個掘自地下的精美古瓶,是某個頗有心計的古人有意埋在那裡,就為了讓後人發現的,那樣一來,它所要傳遞的資訊的價值就會打上折扣。我們相信書信,正是因為它不騙人,哪怕有意的掩飾也會暴露作者的真相,如同戴著手套作案,也會在物件上留下可以採集的痕跡一般。福樓拜很清楚名譽同金字塔的關係,他在一封信裡,以窮形盡相的頑劣說出了大致相同的意思——我們會喜歡這種頑劣,並管它叫「真實」的:

「想要聖潔地活著,在乾淨、新鮮的空氣之中活著,就要把你自己放在一座金字塔的塔頂,不管它是哪一座,只要它巍峨高大,底座穩固。啊!那上面並不總是:『好玩』的,你徹底地孤獨著;但是,能從這麼高的地方往下吐唾沫,會給你一點安慰。」

*作者為獨立記者、書評人(原文刊載於騰訊大家網,責編:賈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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