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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拉表哥和博拉表嫂終於在婚禮的前兩天回來了。
當古杜小表哥領著男孩們從村外迎接他們夫妻進門後,三個準新娘表姐們立刻拿了博拉表嫂專程從國外為她們帶回來的嫁衣到房裡去比試。
住在附近的其他親友們,很快地聞風而至,布席拉姑媽家瞬間熱鬧起來。
寶雅姐姐和其他表姊妹們被遣到廚房裡幫忙生伙、洗米、剝洋蔥、切番茄、、、、張羅一整個大家族的吃食,我看她們一個個身手都沒有我的俐落,卻也無法搶下任何工作;男孩們則在古杜小表哥的吆喝下興高采烈地跑進跑出,一刻不得閒。
環顧整個熱鬧滾滾的大家族,無法融入任何一方的我,幸而還有嫂嫂們兩個襁褓中的姪兒依著,否則,幾乎沒有存在的意義。
博拉表嫂很快注意到我了。
「誰來幫我燙衣服啊?」博拉表嫂摟著她從行李箱掏出來的T恤長衫、牛仔褲,左右廂房已經進出了兩回。
我聽說以往都是三表姊在張羅博拉表嫂來到印度後的生活起居,但是,此刻所有準新娘表姊們,都正忙碌地清點自己的嫁妝與禮物,圍繞在她們身邊的大嬸、老嫗們,也嘰嘰喳喳回味起自己結婚時的細軟;整個正廳大屋鬧哄哄,誰都沒注意到博拉表嫂不知所措的裡外張望著。
「表嫂,我來。」即使抱著兩個姪兒,我還是空出手給博拉表嫂。
「真的嗎?你會?」我對博拉表嫂狐疑的眼神完全不意外,任何只從表相認識我的人,都猜不出我所擁有的閨房本領。
帶著淺淺的微笑,我把頭往右邊伸得又長、又用力地點了一下。我們印度人都是用這種方式來對別人的意見表示正面回應的。
儘管台北表嫂略帶遲疑的彆起嘴角、蹙下眉頭,但只頓了一秒鐘,她就笑開地把衣服交給我。畢竟,我是當時唯一對她伸出援手的家族成員。
不消一刻鐘,我駕輕就熟就把衣服燙得十分平整地交還給博拉表嫂了。
「讚美真主!比我燙得還漂亮!」博拉表嫂驚奇地拿來她的相機,特地拍下我拿著熨斗站在木馬前燙衣的特寫。
雖然那並不是我第一次拍照,但是當我看到鏡頭裡那個黑髮油亮,兩道羽扇般濃眉揚得奇高,眼神銳利卻冷淡,看起來對世事蠻不在乎的自己,我還是不由自主地驚呼:「拍得真好。」
我打從心裡激動,卻不清楚是因為在博拉表嫂的相機裡看到自己藏在心底無人發掘的清澈,還是驚訝於博拉表嫂竟然可以這麼精確地紀錄我。
我很快拉近了表嫂和我之間的距離。
在緊接著由於浩大的婚禮所造成的忙碌與混亂,以及婚禮結束後漸歸平靜的鄉居日子裡,整整兩個星期,我接替表姐們,成了博拉表嫂的私人生活管家。博拉表嫂從起床後的盥洗、出門的梳扮、到就寢前的舖床,我都主動隨伺在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