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永遠不會知道那些德里日子的見聞為我掀起的漣漪一圈圈地把我泛到了甚麼樣的邊境。
許多次
我對我自己 一再勸阻
然而
我的心 還是把我向你牽引
你來到了我的夜宴
忽然對你動了心
你是
這麼好的人
無論我回眸凝望誰
都要他被愛俘虜
無論
我回眸凝望誰
我對穆吉拉的深陷,便是在此墬入無底深淵的。
整個德里城內的穆吉拉舞妓,都以《問候》舞碼,讓紈絝老少們熱血騷動。
我卻很快視穿德里紅燈區這些穆吉拉舞妓的眼神裡,缺乏挑逗男人的慾韻,流動在她們眉宇間的故事,甚至不及我的十分之一吧?
當然,我從沒向任何人說過這些;像穆吉拉(註)這樣挑釁教條、蠱惑性慾的妖媚舞蹈,在我們這個距離先進德里還有段文明距離的保守小村,是會引來衛道人士抵死撻伐的。
我只能趁家中無人之日,拿出哥哥們在老街城買的穆吉拉烤貝片,在家中的小螢幕電視機放映,一邊揣摩,一邊意外地發現:噢!原來我竟是穆吉拉舞蹈的箇中高手。
(註)Mujra,十八世紀蒙兀兒王朝統治印度時期,宮廷舞妓所跳的舞蹈,融合古典印度與伊斯蘭風格。具有柔媚的女性特質,並強調透過各種手勢、眼神與表情來表達內心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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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世紀,巨變的世紀,風起雲湧的世紀,印度,我的母國,如春雷轟過般逐漸甦醒,晉升為「金磚四國」。
「從博拉結婚到現在過了六年,你們布席拉姑媽總算又要辦喜事了,你們的三個表姊妹要出嫁了;」嚐過我無師自通、精心研製出來的鷹嘴豆泥與千層烤餅後,父親味蕾滿足地就著滿天星光躺在繩床上,一邊抽吐水煙,一邊悠悠地宣布布席拉姑媽家的婚事:「博拉也會特地帶他那個洋媳婦回來參加婚禮。」
我耳朵猛地豎了起來。博拉表哥也要帶他的媳婦回來。
博拉表哥,布席拉姑媽的長子,
趕上風起雲湧的世紀,出國淘金的他,幾乎花盡了布席拉姑媽與姑爹一生的積蓄,汲汲營營跑遍了大半個世界,俄羅斯、土耳其、伊朗、奈及利亞、沙烏地阿拉伯、、、、,一直到我十二歲那年去了台灣才總算穩定下來。娶了台灣老婆的他,聽說開起印度餐廳當老闆了,不過六年光景,已經把他五個妹妹們的嫁妝都備足了。
在我們印度,女人是絕絕對對的賠錢貨,嫁女兒也代表著要別人家從此照顧自己的女兒一輩子,所以,最好能以闊綽的嫁妝來回饋女兒的婆家;陪嫁的物品愈多,女兒以後在婆家說話也相對地較有份量。因此,不但結婚喜宴的費用全由女方負擔,婚宴上若沒有體面的嫁妝可以在賓客面前展示,不但自己家族面子掛不住,這個新娘婚後在婆家也可能從此失去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