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紀宇專欄:一場極右派逆襲的總統選舉 為歐洲敲響警鐘

2016-05-25 06: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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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地利總統選舉,極右派候選人霍費爾以些微差距落敗(美聯社)

奧地利總統選舉,極右派候選人霍費爾以些微差距落敗(美聯社)

奧地利內政部長索博特卡(Wolfgang Sobotka)23日宣布總統選舉第二輪決選投票計票結果,前綠黨(Die Grünen)領導人范德貝倫(Alexander Van der Bellen)贏得約50.3%選票,險勝奧地利自由黨(FPÖ)候選人霍費爾(Norbert Hofer),當選奧地利戰後第9位總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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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地利是個人口只有860萬的小國,GDP不過4000億美元出頭,奧匈帝國(Österreich-Ungarn)的歷史榮光(或陰影)早已消散,在國際社會上經常被視為「德國的小老弟」。奧地利總統雖然可以做兩任12年,但基本上是缺乏能見度與存在感的虛位元首。

小國的虛位元首選舉 引發全歐洲關注

然而今年奧地利這場總統選戰不但鏖戰至第二輪決選,而且受到歐洲各國的高度關注,而且輸家代表的意義比贏家還重要。原因就在於,這次的輸家霍費爾差一點就創下記錄:成為當今歐洲唯一的一位極右派國家元首。

4月24日的第一輪投票,霍費爾以35.1%得票率大勝范德貝倫的21.3%,還讓執政黨的候選人出局;5月22日的第二輪決選,開票時兩人一度難分難解,最後計入不在籍選票(absentee ballots)才分出勝負。自由黨在奧地利得到空前的民意支持,霍費爾雖敗猶榮,而且這位國民議會(Nationalrat,下議院)的副議長年方45歲,未來還會大有作為。

奧地利近年經濟成長緩慢、失業率居高不下,尤其是2015年夏季移民/難民潮爆發以來,只有860萬人口的奧地利接納了將近10萬人,社會體系不堪負荷,社會秩序和勞動力市場飽受衝擊,民眾不滿傳統主流政黨、要求改變現狀的情緒水漲船高。

奧地利總統候選人霍費爾(Norbert Hofer,右)與范德貝倫(Alexander Van der Bellen)(美聯社)
奧地利總統候選人霍費爾(Norbert Hofer,右)與范德貝倫(Alexander Van der Bellen)(美聯社)

奧地利政治社會情勢 歐洲縮影

在選戰中,霍費爾充分利用草根階層這股失望、不安、不滿甚至憤怒的情緒,儼然成為社會邊緣族群的代言人。他反對接納移民/難民,明言伊斯蘭教在奧地利沒有立足之地,強烈質疑歐盟體制與歐洲統合進程。

這些訴求得到廣大迴響,如果霍費爾上台,他勢必會積極主導政府政策,並且乘勝追擊,推動解散國會提前改選,讓目前民調排名第一的自由黨上台執政。自由黨黨魁施特拉赫(Heinz-Christian Strache)在敗選後宣示:「這只是開始。」

霍費爾與自由黨的功虧一簣,也為歐洲其他傳統上由中間偏左派和中間偏右派政黨執政的國家,敲響民族主義、民粹主義、排外主義的警鐘。在當前面臨多重危機的歐洲,極右派政黨成為一股「逆襲」的力量,正在改變歐洲的政治版圖,衝擊和重塑原有的政治格局與生態。

過去歐洲媒體提及極右派政黨時,習慣貼上「少數」、「非主流」等標籤,但時至今日,極右派已成為歐洲政壇一股不容輕忽的政治力量;歐盟的28個成員國,每一國都有已成氣候的極右派政黨。面對此一新態勢,歐洲的傳統大黨至今束手無策。奧地利總統選舉之後,歐洲極右派勢力是否會再接再厲,真正挑戰乃至取代中左、中右傳統大黨,值得密切關注。

法國、德國、英國 極右派風起雲湧

在西歐,法國極右派政黨民族陣線(FN)去年5月在歐洲議會(European Parliament)選舉中獲得25%選票和24席,超過兩大主流政黨社會黨(PS)和共和黨(LR)。法國將在2017年4月進行總統選舉,FN主席勒潘(Marine Le Pen)目前在大部分的民調中領先。

即便是二戰之後對極右勢力最戒慎恐懼的德國,近年來極右勢力也來勢洶洶。2014年10月以來,極右派「愛國歐洲人反對西方伊斯蘭化」(PEGIDA)定期在德勒斯登(Dresden)集會,呼籲嚴格管控穆斯林移民。原本相對穩健的右派政黨「德國另類選擇黨」(AfD)也轉而以反歐盟、反難民政見吸引支持者。德國媒體日前一份民調顯示,AfD支持率達到創紀錄的15%,接近傳統大黨德國社會民主黨(SPD)。

在北歐,瑞典極右派政黨民主黨(SD)現已是議會第三大黨;丹麥的丹麥人民黨(DF)是議會第二大黨,是執政聯盟重要一員;芬蘭的正統芬蘭人黨(PS)在2015年成為國會第二大黨,並且廁身執政聯盟。此外,中東歐的波蘭、匈牙利等國家也都成為極右派政黨重鎮。

在英國,主張脫離歐盟、強烈排斥移民的「英國獨立黨」(UKIP)在2015年成功進軍國會,得票率儘次於保守黨(Conservative Party)與工黨(Labour Party)兩大傳統政黨。今年英國地方選舉,UKIP攻陷工黨傳統地盤威爾斯(Wales),拿下7席。

債務危機、難民危機、恐攻危機

歐洲當前正處多事之秋,希臘債務危機陰影不時死灰復燃,難民危機大規模延燒、恐怖攻擊接踵而至,導致各種社會矛盾出現集中爆發,助長了民眾的失望與憤怒。極右派政黨借危機造勢,迎合社會氛圍,很容易就成為盛極一時的「議題黨」或「話題黨」,進而吸引選票。

相較之下,歐洲各國的傳統大黨,無論屬於中左還是中右,政見日趨中間化和同質化,面對危機應對乏術,只剩不合時宜的老生常譚,失去對選民──特別是年輕世代選民──的吸引力。

以奧地利為例,雖然其經濟狀況優於多數歐洲國家,但許多奧地利人依然認為難民融入、歐債抒困計畫和全球化威脅國家前景,進而對當前政治現狀不滿。前任總理法伊曼(Werner Faymann)領導的社民黨(SPÖ)和人民黨(ÖVP)大聯合政府缺乏魄力和彈性,黨派相互掣肘,行政效率低落,民怨益發高漲。這兩大黨推出的總統候選人,都在第一輪投票慘遭淘汰。

在許多歐洲國家,傳統政黨引領的「精英政治」被選民貼上失敗甚至腐敗的標籤,完全無法解決當前困局。至於極右派政黨,正如德國AfD的名稱,提供了「另類選擇」。

此外,一些極右派政黨近年來積極調整策略,淡化極端色彩,增強自身吸引力。法國的勒潘執掌FN之後開始「去妖魔化」,改變她父親老勒潘(Jean-Marie Le Pen)納粹同路人的惡劣形象,推出具體的經濟方案,倡導捍衛法國經濟主權,主張退出歐元區。在奧地利總統選舉中,霍費爾也拒絕承認自己是極右派,打出「中間偏右」招牌,並充分發揮個人魅力,以吸引更廣泛的選民。

傳統主流政黨何去何從?

從以往經驗看,歐洲極右派勢力的起伏伴隨經濟枯榮,往往會有周期性變化。經濟繁榮社會安定時,倡導民族融合、歐洲整合的呼聲更強;但是當經濟不景氣或是遭遇危機時,民眾往往會尋找「出氣筒」,用選票懲罰傳統主流政黨。

歐洲民眾現階段心態矛盾,一方面冀望極右派政黨幫助國家擺脫當前困境、解決實際問題;另一方面,也擔憂國家重蹈二戰之前的歷史覆轍:極右派政黨上台執政,帶來壓迫少數族群、慘痛災難。

歐洲傳統大黨必須有所作為,歐盟必須有所作為,提出兼具開創性與可行性的政策,有效應對經濟成長欲振乏力、兩位數失業率、難民危機和移民融入社會、恐怖攻擊威脅等艱鉅挑戰。否則,極右派政黨在歐洲崛起的態勢將難以遏阻,「向右轉」的歷史覆轍將橫亙在歐洲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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