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所週知﹐英國的「糧食銀行」已成普遍﹐吃不飽飯不再是駭人的新聞。而最近發佈的研究報告指出﹐英國同時也是歐洲最「浪費」的國家﹐丟棄最多的可食食品﹕每年﹐全國有一千五百萬噸的食品被丟棄﹐平均每週每家丟棄大約六公克的食品。這是怎麼一回事﹖
頭一次注意到這個問題﹐是幾年前在比薩連鎖店(Pizza Hut)做暗訪調查時。那時的調查目標原本是員工的工作條件。而在過程中偶然地看到另一個問題﹕每天餐館裡沒用完的比薩餅和各項食品﹐除了員工帶一些回家之外﹐全都丟掉。當時看到的是﹐餐館在一天內浪費掉的食物﹐估計可供所有員工一周的飲食。見到餐館員工遵照領班指示﹐將一塊塊仍新鮮的比薩餅倒進垃圾箱﹐我都傻眼了。「世界上有地方在鬧飢荒耶﹐」我低聲對一位同事說。她一語不發﹐微笑地走開了。
今天下午﹐我再度來到倫敦的比薩連鎖店(Pizza Hut)的一家分店。不是要去吃它油膩的比薩餅﹐而是來看看他們對剩餘食品的處理是否和幾年前一樣。除了沙拉自助臺上的食品每日必會丟棄大量的剩餘﹐分店經理告訴我﹐他們每天大約要丟掉十五到二十個家庭式比薩餅﹐最少的日子裡也會丟掉至少五個比薩餅。其他剩餘可食食品的處置他未能透露。可見到的是這類企業的態度﹕丟棄可食食品是無可避免的﹐不需大驚小怪。
每年﹐食品就是以類似方式浪費掉的﹕每年全球生產的食品總量的三分之一﹐也就是大約十三億頓的食品﹐都被丟棄﹐浪費掉。這十三億頓的食品包括了所有蔬菜水果的百分之四十五﹐所有魚類和海鮮食品的百分之三十五﹐所有肉類產品的百分之二十。而同時﹐全球有七億以上的人口處於飢餓和營養不良狀態。
已開發國家最為浪費﹐丟棄的食品佔總食品量的百分之三十到四十。其中﹐美國﹐加拿大﹐澳洲和紐西蘭是最為浪費食品的國家 -- 那裡的消費者最經常丟棄可食食品﹐他們的購買的食品中有高達百分之三十九的食品最後都進了垃圾箱。再來就是歐洲﹐消費者平均丟棄購買食品的百分之三十一(歐洲每年浪費大約兩千萬噸的食品)。
據聯合國表示﹐如果全球食物的浪費能減少百分之二十五﹐就能解決飢餓問題。
要減少浪費﹐先得知道浪費之源。英國在這方面最有說話資格的是FareShare(公平分享)這個組織﹐它自二零零四年起從各大超市和商家那裡領取剩餘食品﹐並分發給全國兩千多家慈善機構﹐分配給貧窮老人﹐婦女庇護所﹐糧食銀行﹐以及無家可歸者。去年﹐它分發了七千三百多噸的食品﹐提供了一千五百多萬頓飯給有需要者。
首先我最想知道的﹐是全國食品的浪費究竟誰的責任最大﹖FareShare的市場經理馬麗亞歐勒森女士(Maria K.Olesen)這麼認為﹕「我們每人都有責任。英國消費者總共浪費了七百萬噸的食品﹐其中有四百二十萬噸是可以避免的。」她說的這四百二十萬噸的食品﹐ 是所有消費者購買食品的百分之十一點七﹐也就是每年平均每個家庭價值七百鎊的食品(將近六十鎊一個月)。據慈善組織Wrap的全國食品浪費調查﹐最普通的被丟棄食品竟多是每日需要的麵包﹐蔬菜﹐水果和牛奶等。在這個低薪家庭吃飯都成了問題的國家﹐竟然有這麼大量的食品浪費。
「我們知道﹐人們的購買習慣改變了很多。消費者喜歡看到超市的架上擺滿了食品﹐」歐勒森女士(Maria K.Olesen)表示。市場策略和消費習慣造成了問題。許多消費者 -- 包括我自己 -- 的經驗是﹐超市的「買一送一」市場策略經常致使大家購買(在標誌的使用期限內)可能用不完的食品。為了省錢﹐省時間﹐我們經常在這種促銷策略的吸引下購買了過多的食品﹐最後成為浪費。
英國食品工業本身也製造了龐大的浪費﹕食品工業每年丟棄三百九十萬噸的食品。歐勒森女士認為工業本身有責任避免這種浪費。「我們（的組織）最主要是要處理食品工業裡的剩餘食品﹐也就是那些尚未過期但已下架﹐以及食品製造鏈裡剩餘的食品。食品工業丟棄的三百九十萬噸的食品裡﹐我們估計有四十萬噸的食品可再重新分配﹐分發到那些有需要的人手裡。目前我們僅僅處理了所有（食品工業）剩餘食品的百分之二而已﹐可以做的還很多很多。」
而食品工業必須首先認識到問題﹐原意面對它。「與我們合作的各公司已認識到問題的存在﹐並正以負責的方式去處理問題﹐」歐勒森女士說﹐「各公司可在剩餘食品變成廢棄食品之前做重新分配﹐將這些食品送到我們組織來。與我們合作﹐食品工業才能善用產品﹐讓最需要幫助的人能受益。」這也是FareShare工作的一部分 -- 去改變食品工業對剩餘食品的觀念。目前﹐雖然該組織已重新分配了七千三百多噸的食品給弱勢群體﹐英國仍落在歐洲各國之後﹐重新分配食品的觀念仍未充份發展起來。
為此﹐FareShare曾召集「剩餘食品大會」﹐聚集各食品公司﹐探討食品重新分配的實施方式。英國多數超市都已在與食品重新分配的各機構合作﹐但只有Sainsburys一家超市有全國性的合作方針﹐較有系統的將剩餘食品分發到所需機構。今年六月﹐超市Tesco才開始與FareShare合作。Tesco去年丟棄了三萬多噸的可食食品﹐今年稍有進步﹐在網站上對慈善機構發佈了它每日的剩餘食品量。
在這方面﹐法國是最可仿傚的例示。今年五月﹐法國立法嚴禁超市丟棄可食食品﹐規定食品工業必須將剩餘食品送至慈善機構或成為飼料﹐這讓法國成為第一個立法禁止食品浪費的國家。這項立法是由巴黎的社會黨區議員德蘭巴石(Arash Derambarsh)發起的反食品浪費運動促成的﹐德蘭巴石先生是一名伊朗移民之子﹐看不慣「超市丟棄食物﹐卻有無家可歸者在街頭乞討」﹐而發起運動。如今﹐在新法之下﹐面積大于四百坪的食品公司﹐都必須在明年七月之前與慈善機構訂定合同﹐否則將面臨等同于五千三百鎊的罰款﹐或兩年刑罰。德蘭巴石先生還希望這項立法能影響整個歐盟﹐將反食品浪費的運動擴張到歐洲各國。目前﹐歐洲支持此運動的已上十萬多人﹐如果能在歐盟七個國家內尋得一百萬人的簽署﹐就能成為有力的請願﹐在歐盟委員會裡得到爭取立法的機會。
許多英人也希望能走法國的路﹐立法確保食品的重新分配。在英發起的仿傚法國的請願運動﹐已有十八萬人以上的簽署。而目前立法這個解決方式仍面臨英國食品工業的阻力。減少資源浪費並做食品的重新分配﹐降低赤貧人口﹐還有很漫長的路要走。
＊作者為獨立記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