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又天專欄:金光布袋戲世界建構的得與失

2017-01-01 06: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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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條戲路,從《九龍變》開始冒頭,至《劍影魔蹤》默蒼離以死完成俏如來的「鑄心」達到第一個高峰,之後一百集,默蒼離所遺留的命題與問題,包括留給俏如來那張萬用的白紙,都是劇情的重要成份。那張什麼都沒寫的白紙,不但讓劇中心理陰影深重的九算無比忌憚,在戲外也向我們提示著:未來的路途是要讓俏如來自己發揮的,這便讓我們更可以寄情、寄望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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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俏如來漸能熟練出入幕前幕後來解決問題,而新路仍然未明時,《墨世佛劫》又殺出一個直接拋出終極解決方案的地門,這個極端的佛教宗派,要洗腦九界,直接消除眾生的衝突與苦難。這個「消滅問題」而非「解決問題」的反烏托邦路線,當然是不能讓它成的,不然戲就不用演了。然而,應對這樣的意識形態,我們熟悉的對答,是西方古典思想到現代自由主義式的:強調個體尊嚴和自由意志的價值,拒絕被選擇。但這是西式的答案。那儒家會怎麼想呢?墨家又會怎麼講?這又是一種趣味。

金光布袋戲《墨世佛劫》。
金光布袋戲《墨世佛劫》。

這方面的對比,儒、墨與佛與在思想上的衝突,就沒有得到正格的展開,而是採取變態的展開:地門的大智慧本來就是走火入魔了,墨家九算也各有權慾、情結,或者想洗白的意志,和地門的衝突仍是走鬥智鬥力的路線,唯有默蒼離鑄心失敗的棄徒雁王,作為一個徹底黑化,又似仍有一絲光明的角色,心心念念的是「讓遊戲繼續下去」、「製造英雄」,他嘲諷偽善、破壞各種不切實際的美好願望(他總有辦法使之失實),剛開始雖然只像個裝模作樣、不知所謂的攪屎棍,但其扭曲變態的魅力與思辨性也漸漸突顯了出來。這樣也好,反正我們也不那麼想看正經的辯論。

臨近結尾,雁王主動接進去黑化大智慧,使之吞噬作為自身抑制力的缺舟,將地門推到更加極端,這是一場合理而可觀的變態墨家和變態佛教的發展推演。對最後,俏如來才以玄狐之悟,強調了紅塵歷練的人文價值,回歸正信正覺,而讓仍是佛教徒的大智慧認錯收手。在這一檔由變態歸返正常的努力中,許多要角都得到了顯著的成長和轉變,也合乎我們對文學與娛樂作品的期望;雖在各方面多少還有不足之處,但已足夠難能可貴。〈《墨世佛劫》劇情分析〉的作者九天星落一瞬華,不但將之評為「至今為止在結構上最工整複雜的布袋戲劇作」,也大力肯定了其「思辨的深刻及立意的新穎」。(參見《金光布袋戲研究》第一期)

可是,到《墨邪錄》和《東皇戰影》,我卻發現,「墨家對親情的反動」這項重要的對比,似乎消失了。

欲星移在《墨邪錄》第一集,在意識境中與醒悟的大智慧合體,向元邪皇來了一發犧牲打,交代了個人的因緣與使命。然而之後墨家在海境怎麼樣了?我在〈墨家在現代創作中的復活〉記道:「在之後的《墨邪錄》劇情裡,隨著海境太子在對抗元邪皇時殞命,鱗王亦陷入昏迷,海境其他皇子與封建貴族勢力亦開始蠢蠢欲動,賴臨危受命的未貴妃與夢虯孫等人撐持,才保有了表面上的平衡。然而這時候還有沒有人記得先前欲星移在《墨武》開頭推行的、要求海境臣民研讀的墨家經典呢?有沒有一句台詞提到過墨學呢?沒有,一句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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