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可能對老婆一點秘密也沒有吧？不可能的。」朋友一邊喝酒，一邊逼問我。
這很正常。尤其，在我展開系列的給妳的情書撰寫後，不少男性友人視我如「異類」。怎麼可以這樣！害他們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若假裝視而不見嘛，又很可能要被老婆奚落一頓。我當然知道，當我決心為妳寫這一系列情書時，我心底就有數了。
但，我何必懼怕呢？
我寫的是妳，我的老婆，我的情人，我最愛之女兒的美麗母親，我何懼之有？何況，唯有妳，是我生命的牽手，是我人生盡頭燈火闌珊處的依靠，其他人，我可以在乎，但何須讓他們阻擾我對妳示愛，對妳表達我由衷之感謝呢！
繼續寫吧！繼續寫吧！一篇篇的，試著反思妳我的相處，妳我的互愛啟示錄。但，我的確還是有一些些秘密的，所謂秘密，也就是妳不知道的一些些，關於我的生活，關於我的心思，關於我的念頭。
誰不會有些秘密呢？對所摯愛的人，也保有一些些的秘密。妳應該也有一些我並不知悉，或並不瞭解的秘密吧？我想。可是，的確有可能，妳保有的秘密，還是會比我保有的秘密要少一些。
我何以這麼推測呢？我是妳老公，認識妳這麼些年，總該對自己的枕邊人有點瞭解上的自信吧！
因為，妳是比我爽朗多了。個性上的爽朗，使得妳不易深藏太多秘密，有話便說，有情緒便寫在臉上。當然，我這麼說，也可能要冒些風險，就是真的被妳「女性擅長的掩飾」給蒙蔽了。
然而，我還是相信，我藏在心底的秘密，可能比妳藏的還是多一些！我們都在一起這麼多年了。女兒都11歲了。其實就算有秘密，只要不是傷害彼此的秘密，應該也無傷大雅了吧！是不是呢？我親愛的妻子啊！
於是，我在想，我到底有什麼秘密呢？
啊，我還是有在偷偷的，買酒。買一些特殊年份，特殊款項的威士忌。藏在家裡已淪為收納室的那個房間的每個角落裡。妳可能知道，因為妳早就不太高興，我越堆越多的酒，但妳可能並不那麼確定，到底我堆了多少。
我為什麼開始喝點酒，藏點酒呢？我常常這樣想，一個中年男子，知道了自己的極限，體察了自己的無奈，洞悉了人間的現實，感念了生命裡的溫柔與貼心後，他應當是要喝點小酒的。當然，人生的風雨，仍會在窗口飄搖，甚至飄進室內，然而我心比較能聽之聞之而無所芥蒂於心了。這是一種了然，一種對風對雨，無所畏懼的了然。喝點小酒，釋放自己，亦釋放與世界的關係。
自己喝點小酒，與朋友喝點小酒，與妳喝點小酒，閒暇之餘，在酒肆之間，尋訪特殊口感的酒款，特別故事的酒款，就彷彿是在試探自己的中年人生一樣，處處有驚喜。這也算一點點無傷大雅，不妨礙家居的小秘密吧！
啊我還，嗯，我還常常去看畫展，藝術展演，逛畫廊，去鄉間小徑的深幽處，探訪一些隱居的陶藝家、藝術家、作家，看他們的瀟灑，看他們的創作，聽他們的心情。啊，我的確有聽妳的話，盡量不要出手買了。然而，有時候，偶爾，不小心的，忍不住的情況下，我還是會花一些錢，請他們讓出作品給我。
但，請妳先不要生氣，不要嗔怒，我不是沒聽妳的話，而是，而是，我之所以忍不住出手，還是因為我會被打動，被我所聆聽的藝術家，沉浸於他們的創作之路的誠意與技巧而打動。
我花一點還可以負擔，還不至於影響日常開銷的錢，去支持打動我內心深處某些難以言喻之情懷的藝術家，他們帶給我的喜悅，是超乎金錢，超乎物質本身的！想想看，妳不也曾指著牆上的畫，茶几上陳列的雕塑，跟女兒說這就是妳們上課的課本裡講的藝術創作啊！「妳看，這色調，這曲線，這，啊，爸爸你過來跟女兒解釋一下吧！」這樣的秘密，應該也不算太糟糕的秘密吧！
當然，還是有一些小東西，我藏著沒讓妳知道。但請放心，我不會傾家蕩產的。我沒那個心，也沒那個實力！
啊我還有一點小秘密，是很男人的本能，愛看美麗、迷人的女人啊！是啊，總是會看的嘛！走在街上，進到百貨公司，站在捷運裡，人來人往，多的是型男俏女，要說不多看兩眼，真的很難。到了我這年紀，看美麗女生的光譜變得很寬。不是眼睛隨便了，而是欣賞的眼光，寬闊多了。不過，太年輕的美少女，我就沒法欣賞了，因為我老是想到我們的女兒到那個階段會怎樣。
所以，我會瞄上幾眼的漂亮女人，可以從多30上下，到4、50歲。30上下，進入職場幾年，累積了自信，不管是穿著，不管是談吐，都有了自己風格的女生，我總會多看幾眼。4、50歲的，風韻迷人的女性，總是另有一番美感，她們眼梢傳遞的訊息，往往是年輕女人欠缺的嫵媚。難怪，在法國，女人40一枝花，不是沒道理的。至於身材嘛，到了我這年紀，倒沒那麼偏愛柔弱無骨、隨風輕搖的苗條感，反而，豐潤、肉感的女人，讓人覺得婀娜有緻啊。
這樣坦白我走在街頭，瞄瞄美麗女人的心思，也算揭露自己的秘密嗎？可以算是，亦不算是吧！畢竟，我跟妳一塊，若迎面走來一位美女時，我常常是不露聲色的，既不說也不歪過頭去瞧。但我真的視而不見嗎？嘿嘿，這是秘密。而妳則有時會突然放冷箭，
「老公，剛才那女生不錯喔！是你喜歡的，腿很長啊！」
「噢，真的嗎？我沒注意啊！」
我堅持，這是男人應該要有的美德。但若真的箭放得很疾很快，比如對方迎面過來，妳已經問我：「爸爸，你看，前面走來一個長腿眉喔！」是啊，迎面走來，一位美女，搖曳生姿，兩條腿像登往天堂，噢不，登往天國的柱子，我不可能假裝看不見了，況且妳也已經出手了。
我能怎麼佯裝呢？於是，我爽朗的看一眼，看兩眼，看三眼，回答妳：「嗯，是不錯啊！就是腿太長了，長得很不人性化！」我語氣平淡。妳白我一眼。但手牽過來了。我握起妳手。柔柔軟軟，愛意無限。真好，這不是秘密，妳是我的太太。
雖然，有時我注意到，當有美麗的女人，迎面而來，妳會突然伸手牽我，毫不猶豫的。而我，那當下，絲毫沒有猶豫，立馬握緊妳手，我知道這是宣示主權之必要，這是伸張妳我愛情證書的型式之一。
但我親愛的妻子啊！我美麗的妻子。我有時，還是會忍不住偷偷在牽妳手的時候，悄悄的，在偏一下頭，在回一下眼的剎那，再瞄了一眼，那長長的腿，但真的，只是再瞄一下，心無掛念，亦無罣礙，色即是空。但，空亦即是色。這也算一點小秘密嗎？
我並不確定，我是否該再講出一些怎樣的秘密，妳所不知道的我的秘密。但我怎麼想，其他的，應該也不過就是那些無傷大雅的小秘密了吧！我沒有小蜜，沒有小三，沒有二奶，沒有女朋友，沒有外頭的孩子，沒有帳戶意外多餘的存款，我有一些朋友傳來的不雅影片，我有一些男性死黨只能口傳的葷腥笑話，但除此之外，好像我也沒有什麼可以再對妳坦白的秘密了。
想想，我的人生中年至此，好像也有些單調了呢！但又怎樣呢？一個心頭藏著的，不過是雞毛蒜皮，難登大雅之堂小祕密的男子，同時不也是一個甘願享受平淡之幸福的男子嗎？
這才是我要對妳說的秘密啊！
本文經授權轉載自時報出版《我該怎麼對妳說：日常即永恆（蔡詩萍的40封浪漫情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