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需要設計思維：《打開狄波諾的思考工具箱》選摘(1)

設計與分析

西方的思考傳統是基於分析和辯論，我們的教育以「分析」為重心，為了理解資訊、理解各種局勢，必須進行分析，將複雜而陌生的局勢分解成許多細塊，我們才能夠認出和處理它們。追求真理是西方思想的特徵之一，這與西方重視分析不無關係。我們教人分析，不僅因為它很重要，還因為教分析方便得多，老師可以要求學生分析局勢，或是提供案例，要求學生分析。

分析時，我們關注「是什麼」，設計時則是關注「可能是什麼」。我們總是假定，如果我們能夠藉由分析找出真相，就會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就像找到一張清楚標示道路的地圖，我們只需要選一條路走。可惜現實並非如此，除了描述，現實生活還涉及行動。確實，有些時候行動是例行、標準或顯而易見的，但也有些時候我們必須「設計」適當的行動。

分析是我們解決問題的傳統方法，我們會思考問題的起因是什麼。如果你坐下來感到一陣劇痛，你會檢查坐墊，你找到一大頭針，拿走它，問題的起因消除了，問題就解決了。你喉嚨痛，檢查發現是感染鏈球菌，你吃一些盤尼西林，消滅了鏈球菌，問題的起因消除了，問題就解決了。

但有些問題無法找到原因，有些問題則是原因很多，我們無法完全消除它們。還有些問題我們可以找到原因，但無法消除它（例如原因可能是人性）。這些問題無法靠分析解決，我們必須設計一條前進的道路。我們對這種問題如此無力，正是因為我們不重視設計教育。設計使用資訊，也使用邏輯，也必須運用創造力，才能提出可行的概念，或是改變既有的感知。有時候我們受困於某個問題，就是因為我們無法改變感知。

我們都需要設計思維

「設計」一詞有視覺設計或平面設計的含義，有時還被視為一種裝飾性奢侈品。我們必須擴大設計的含義，它涵蓋我們組合事物以達到某種效果的所有情況。當標準做法已經無法解決問題時，我們就需要設計。設計是行動的基礎，因此，我們不應該假定，我們可以透過分析，獲得一張標明現成道路的地圖；而應該假定，地圖僅顯示地形，道路則有待我們設計。

行動是為了達成某些目標，設計也是。我們可以設計一個概念、一個構想，也就是設計將概念付諸實行的方法。分析是試圖發現可能存在的關係，例如科學方面的分析；設計則是試圖提出不存在的關係，例如提出一個新概念。再多的分析也無法揭示一個不存在的概念。分析問題時，理論上只有一個真相，我們希望藉由分析，一步步接近真相。設計時，只要能達成目的，理論上可以有無數種設計方案。有些設計在各方面均優於其他設計，有些設計只是在某些方面比較出色。

即使在科學方面，我們也需要設計假說和推測。以為科學只需要分析是錯誤的觀念，優秀的科學家都深明此理。如果科學家都一樣嚴謹地蒐集資料，那麼能否成為傑出的科學家，則取決於推測的能力。

遇到衝突時，我們總是想到辯論、討價還價和動用武力，但是透過設計，可以有效解決衝突。我們可以設計一個結果，滿足雙方的價值觀，也可以設計過渡階段，設計退路、獎懲、保證條款和監督系統。

美國某些州的法律有一種非常有意思的衝突解決方法，但因為不為律師所喜而不常使用。解決衝突的正常做法，是一開始時雙方各自提出極端的要求，然後討價還價，逐步向中間方案靠攏，這過程會耗費大量的時間、精力和金錢。在我所講的另類做法中，衝突雙方不會見面，雙方各自設計出自己認為最合理的解決方案，然後交由法官或仲裁人選出合理的方案。因此雙方都會盡力設計出合理的方案，原本會用在討價還價上的力氣，如今都用在設計上，是這種做法最有意思的一點。如果雙方都設計出合理的方案，那麼法官選擇哪一個應該就無關緊要了。

設計的兩種方式

正常的做法，是釐清要求，形成「模子」，然後將一些東西套入這個模子中。如果你要設計一輛汽車，你可能希望滿足以下要求：誘人的外形、足夠的空間、符合空氣動力學要求的式樣、省油、容易製造、使用標準零件、容易操控，以及一些可以用來宣傳的特色。設計師會設法滿足這些要求。結果即使符合要求，也很可能相當乏味。這種設計方式是一種優化努力，是將組合已知的概念起來，以求達到目標效果。

第二種做法則是先發展出有創意的概念，再研究這些概念可以如何調整、拼湊出符合設計要求的方案。這種做法利用設計要求來調整設計概念，風險較高，但產生新設計的機會較大。

假設我們要蓋一棟新大樓，建築師可以有兩種設計方式。第一種是嘗試同時滿足所有要求：空間、照明、通訊、能源效率和亮麗外形等等。第二種做法則是選擇一個基本要求（例如宏偉的外形或充裕的工作空間），然後發展出有助達成要求的概念。充分滿足這項要求後，再設法滿足其他要求。換作是在軍事上，前者是整個戰線穩步推進，後者是派出先行部隊，大軍再從後趕上。

我無意在此探討迷人且重要的設計過程，那值得寫一本專著。我只是想指出，我們著迷於分析，但又迫切需要設計思維，兩者形成一種強烈對比，而需要設計思維，意味著我們需要創意思考的能力。

＊本文選自時報出版《打開狄波諾的思考工具箱》一書。作者愛德華．狄波諾 Edward de Bono是創意思考領域的重要權威，在國際上備受尊崇。1967年，狄波諾出版《水平思考法》（The Use of Lateral Thinking）一書，一開始是為了彌補垂直思考的缺點，如今已成為創意思考的代名詞，被廣泛使用。「水平思考」（lateral thinking）一詞還被收錄在《牛津英文辭典》中，意為：「嘗試以非傳統或看似不合邏輯的方法解決問題。」狄波諾，共寫下83本書，譯為42種語言，包括全球暢銷的《六頂思考帽》（Six Thinking Hats）和《水平思考法》。狄波諾從未將水平思考法定位為學院中的理論，他的興趣在於藉由思考方法幫助一般人改變生活，讓創意思考成為可以學習的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