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地方選舉以民進黨大敗作為收場，關於為何敗戰，眾說紛紜，雖然蔡英文在敗選當天，辭去黨主席作為負責，然而在她的談話中，卻不認為原因在於執政方向錯誤，而是國民對民進黨設下更嚴格的標準。
也就是說，縱使TVBS和台灣民意基金會在蔡政府執政兩周年針對各項施政議題進行調查，前者的12項分類中，有11項不滿意度高於滿意，後者的六大分類中，無一支持度過半，蔡仍然拒絕承認民進黨敗選是由於執政不利。
雖然民進黨內部對當前執政團隊仍有不少批評，諸如鄭文燦就表示要大規模改組，不過對於想極力撇清執政責任，以及避免陷入內鬥的綠營人士來說，就轉而檢討當初「白綠分手」，對民進黨選情的影響，進而探討是否要進行第二次「白綠合作」。
不過就目前來說，無論是民進黨是否支持「白綠合作」、柯陣營是否同意，事實上更核心關鍵的問題是，素有大位野心的柯文哲到底是否會挑戰2020總統，他又有多少勝算？本文便將以下分析。
民進黨對「白綠合作」的態度？
對比於選舉時視柯文哲如寇讎，採取負面選戰，全面追殺。選後民進黨對柯的態度可以說是有180度大轉變，不僅快刀斬亂麻，處理掉吳音寧，許多綠營人士更是紛紛轉彎，支持「白綠合作」。
過往友柯，但此次選舉擔任姚文智首席發言人的台北市立委吳思瑤就表示，為了2020的選戰，應該討論白綠合作的可能性。甚至連過往反對柯綠合作的台北市議員梁文傑都說，過去四年柯文哲在議會的預算跟法案都是靠民進黨幫忙，選舉完了，不是仇人，未來會就事論事，柯文哲對了，民進黨黨團也會幫忙。從此來看，無怪乎蔡英文在選後向縣市首長當選人致意時，第一通電話會跳過同黨，選擇打給柯文哲，並表示希望有機會可以碰面。
而長期被視為「友柯派」的台北市議員高嘉瑜甚至建議民進黨推派落選的「友柯議員」王威中參加，因姚文智辭職所產生的台北市立委補選，來修補「白綠關係」。
就目前來說，可能就僅剩「柯黑派」議員的王世堅，還在疾呼柯文哲沒有中心思想、核心價值，認為民進黨不該再跟柯文哲魔鬼交易、與虎謀皮。即使如此，王仍坦白，他的看法遭到黨內重量級立委砲轟，只好自嘲自己快跟吳音寧一樣，要被拖出午門斬首。不過就目前來說，「白綠合作」仍必須待民進黨新任黨主席出爐之後才會有進一步發展，而勢必成為棘手議題。
柯陣營對「白綠合作」的態度？
而面對到態度驟轉的民進黨，柯文哲則是顯得相當冷淡，僅回應說自然就好，現在離投票很遠，並搬出常掛在嘴邊的「朋友要多，敵人要少」來打太極。與年中「白綠分手」期間，還特地上專訪節目表示無條件支持蔡英文，和對「兩岸一家親」感到不舒服的人致歉，爭取「白綠合作」的態度截然不同。
具體而言，從選後柯團隊長期的反對「白綠合作」的蔡壁如被柯文哲要求好好休假，可能歸建的消息被釋出；以及支持「白綠合作」的陳景峻雖然傳出將離職，不過也在受訪時表示，柯文哲當初是民進黨支持出來的，雖然這一年兩邊看法不一致，但柯和民進黨仍是朋友，不是敵人，因此有誤會雙方就應該坐下來溝通，未來還是可以合作下去。就可以知道，目前柯文哲內部的風向，也已然有所調整，並未如選舉時般。
不過柯競辦發言人林筱淇卻在選後，於政論節目上指稱民進黨一年來對柯文哲的攻擊，讓柯文哲的支持者其實是很反對「白綠合作」，且選完幾天，也很難彌平白綠支持者相互對另一個陣營的反感。林也認為白綠雙方應該是平等互惠談合作，但有一些綠營民代還是有高人一等的心態，還在講禮讓兩字；林更批評綠營還有人把合作的球丟給柯文哲，說要小英連任就會合作，不想就不會，表示目前這個時間點，支持者的情緒還沒平復，不要去講這種話。
雖然林筱淇對民進黨有諸多批評，不過她卻並未否決白綠合作的可能性，甚至暗示了幾個「白綠合作」的條件，即平等互惠、柯粉不再反感、民進黨要先丟球。而如果從近日柯家軍有諸多人選被提到可能參與台北市立委補選，包括北市府觀傳局局長陳思宇、發言人劉奕霆、幕僚黃瀞瑩，以及林筱淇本人來看，民進黨真要爭取「白綠合作」，那就必須要在此次補選中，釋出足夠的「善意」。
相當有意思的是，在媒體揭露劉奕廷和黃瀞瑩已遷戶籍到該選區時，劉竟並未否認，僅回應說「不予評論」，著實令人玩味。
柯文哲想選總統嗎？
事實上，從柯文哲在2014年以懸殊票數，於台北市擊敗國民黨後，由於居高不下的人氣，外界一直有聲音指出柯將挑戰總統大位。柯文哲本人雖然從來沒有把話說死，不過早在世大運結束，人氣由黑轉紅之後，柯就曾在專訪時證實曾想過要選總統，甚至認為2020選會太趕，2024比較可能選。雖然在輿論鋪天蓋地之下，柯文哲隔日立馬澄清，說只想了三秒鐘，現在先把目前工作做好。但在此事件後，柯去交通大學與學生對談時，卻又表示尚未到達自己可以選總統的階段，因為現在國民素質還沒到。
而在10月份，當柯接受日媒採訪，被問到是否選總統時，他亦表示過去台灣民眾只有兩個選擇(藍綠)，現在有他這個選項，對台灣政治是大衝擊，對於選總統，他認為一切還沒有計畫，不過卻說自己原本是醫生，成為台北市長是意外。從此來看，就是在暗示存在意外選總統的可能性；在同月另一場接受美媒專訪時，柯文哲在面對同樣問題，即會不會選總統，更是饒富深意的回答說，船到橋頭自然直。
從此來看，就顯示出柯文哲對總統大位的野心，無怪乎陳水扁會解讀柯文哲在專訪的談話，就是要選總統的意思。
為何要在2020出馬？
在選前，倘若蔡英文有擋住黨內壓力，形成第二次「白綠合作」，且沒有在選舉中大敗，對柯文哲來說，選擇於2024而非2020挑戰總統會是更好的選擇。因為一旦綠營禮讓，就台灣重視情義的社會脈絡來看，柯要挑戰，就勢必會損失不少淺綠票，並且要面對一個仍具實力的民進黨。
然而很明顯的，這兩項條件在選後都不復存在，於是這就讓柯文哲能在2020，趁社會極為反感民進黨時，順應民意，高舉改革大旗去對抗已然虛弱，「反改革力量」的民進黨。
此外，倘若柯文哲選擇不在2020出馬，就民進黨在2018兵敗如山倒，以及蔡英文目前20%的施政滿意度來看，藍綠單捉對，綠必敗。如此一來，當柯在2024競選總統時，只會有兩種情況，執政好評與差評的國民黨。前者自然降低柯文哲當選的機率。而後者，也未必會增加，因為這即意味，柯要面對沒有執政包袱、捲土重來的民進黨，與其爭奪反國民黨票－民進黨相當擅長的領域。更甚者，就目前來看，綠營屆時將會由鄭文燦出馬，就其政治光譜和派系支持來說，柯也不見得能佔據上風。另一方面，如果柯文哲不在2020出馬，也勢必將面臨到於藍綠兩方選邊站的兩難困境，無論如何閃躲，都將會傷及其「白色力量」，不利於2024的選情。
更進一步來說，如果考量到2020年至2024的國內與國際局勢的變動，尤其是屆期到中共的雙百方針，這樣的高度不確定性，無疑大幅增加柯挑戰總統的風險。從此來看，柯文哲自然就要選擇在2020出馬，挑選民進黨最弱，國民黨才剛回穩，且國際局勢有利的時候，再度上演力戰兩大黨的戲碼。
柯的勝算高嗎？
以美麗島電子報所釋出，台北市長選舉的最後一份封關民調來看，北市的選民政治傾向，有25.2%屬泛藍、19.2%屬泛綠、46.6%屬中間。在這樣的選民結構下，柯文哲最後可以囊括41%的選票，丁守中和姚文智則分別拿40.8%和17.3%。
雖然難以實際估算柯文哲41%真實選票的政治組成，不過根據美麗島最後一份封關民調，所預測柯文哲得票在39.4%至41.1%的準確性來看，或許可以該份民調進行推估。其指出，有13.7%泛藍、36.5%泛綠和34.5%中間選民支持柯文哲。也就是說，柯文哲的主要支持者以中間和泛綠為主。
而美麗島另一份，於選後，11月25日至27日調查的〈國政民調〉指出，柯文哲獲得到63%的民眾信任，僅有22%的人不信任他；對比於蔡英文的24.7%和58.9%，就可以知道柯當前的聲望。
相當有意思的是，在11月的〈國政民調〉中，更顯示柯文哲在台北市的信任程度是全國最低，僅53.7%，而有高達40.4%的不信任。也就是說，非台北市的民眾，相對於台北市民，更加相信柯文哲。
雖然說信任程度與支持度無法畫上等號，但從此來看，確實可以佐證柯文哲在非台北市地方強於台北市，即柯在全國的政治實力更甚於此次台北市長的選舉結果，符合柯文哲競選辦公室發言人林筱淇在政論節目上的看法。
此外，另一家具有公信力的TVBS民調中心，近期也公布於11月26日至29日的調查蔡英文，顯示柯文哲的聲望，以61%遙遙領先藍綠諸位潛在的總統參選人，僅落後給勢必要扎根高雄的韓國瑜1%。
綜合來說，台北市長的選舉結果，雖然以白藍各4成、綠2成告收。然而就全國選區的政治結構來看，泛藍基本盤勢必下修，而泛綠基本盤可望調升，從此來看，就對全國強於台北、選民結構以中間和泛綠為主的柯文哲來說，相當有利。再加上柯的選民較受空戰影響，而全國的陸軍成分較地方選舉為低。這些客觀事實，自然就使得柯更可能在2020出馬競選總統。
民進黨樂見柯文哲角逐嗎？
事實上，蔡英文在民進黨內向來對柯文哲相當友善，不僅在2014年促成第一次「白綠合作」，甚至還想在2018年如法炮製一次，只是由於黨內壓力和與新潮流的同盟關係，最後罷休。即使如此，根據媒體報導，蔡仍然在今年確定白綠分手時，哀嘆說「一定要這樣嗎？」。而柯也曾在白綠分手前，特定上專訪表示無條件支持蔡英文競選2020，試圖挽回雙方關係，不過在內部陣營壓力下，同樣收手。
細究蔡之所以對柯如此友好的原因，自然就不可能是兩人的價值觀相同，否則就不可能出現「台灣價值」的答卷事件。從現實面考量，蔡英文之所以要拉下對人民的傲慢，對柯文哲如此友善，最重要的原因，就在於阻止柯在2020出馬競選總統，從而破壞自己的連任美夢。
不過前述的條件，其實是建立在藍綠對決，綠有可能獲勝的基礎上。因此在2018選後，民進黨大敗，蔡英文聲望跌落歷史新低，不可能於藍綠對決中獲勝的情勢下，柯蔡之間的關係，也悄然生變。
進一步來說，雖然目前藍綠對決，綠必敗，然而如果柯文哲出馬競選2020，在藍綠白三國演義的情況下，事實上，即使機率仍相當低，但這反而為即將成為第一位無法連任總統的蔡英文，掀開一絲連任曙光。因為承如前述，相對於台北市的選民結構，民進黨在全國會具有更多的泛綠支持者，而蔡英文即使再爛，也強於姚文智始終於10%徘迴的民調支持率。
從此來看，蔡英文目前的基本盤就可以合理推估在25%至30%左右，倘若藍白平分餘下選票，假使有突發國際、兩岸與社會事件，蔡就很可能走陳水扁2004年的模式，以極小差距僥倖連任；另一方面，如同前文，柯文哲在全國的實力也著實堅強，如果在最後時刻，蔡民調如同姚文智般，長期低迷，無勝選可能，民進黨也可選擇棄保予柯，選後再行合作。
從此來看，對比於藍綠對決蔡必敗的情境，可以說，在2018大選後，柯文哲出馬挑戰2020，反而會是一種另類的「白綠合作」。雖然更確切來說，應該是柯蔡合作，因為新潮流必然不樂見於蔡英文連任，或是棄保予柯，選後共治。前者將使得鄭文燦在2024得背負，很可能比現在還重的執政包袱；後者入府的泛綠人士，則更可能為英派所囊括。不過新潮流討厭的處境，就自然會是柯文哲所樂見的。
總地來說，綜和各面向分析，由於2024的不利條件，和2020的有利條件，柯文哲都必將挑戰2020的總統大位。而由於柯目前在選民結構上的優勢，尤其是中間、年輕族群的鐵票，使其在競逐者中，可以說是已取得前籌。
＊作者為國家政策研究基金會助理研究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