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以進步自期的人，我向來尊敬，但對於大剌剌掛起「進步」招牌、聲稱是進步思想代表的人或組織，我向來厭惡。
紐約市有個老牌左派學院，叫做 New School, 頗以進步 (progressive) 思想為宗旨，好像除了它別人都是退步老學校。我這樣講應該會得罪一些人，因為台灣頗不乏沾染過這家學校進步思想的女士先生、以及傾慕其風的學子。
台灣曾有個老牌左派作家，少年的我讀過他許多小說。他擅長在浪漫的山路上描繪散發進步思想的革命身影，程度當然高過現在崇拜「切個碗啦」的台灣左派文青。但他的浪漫以歌頌北韓、譴責六四畫上句點 。
台灣也有個以進步為名的政黨，反對這個政黨乃不智之舉，畢竟，誰能抗拒進步呢？
筆者當然義無反顧地支持進步。不過在我漸漸老化的退步思維中，始終難以理解一件事：那些掛著進步招牌當街招搖的傢伙，憑什麼有把握知道自己是進步呢？他們大無畏的信心從何而來？
都說，實驗檢驗真理。如果號稱進步就算進步，那麼進步未免太快了。我的結論是，掛著進步招牌當街招搖的傢伙，必是形上學的高手，具有先驗的禀賦、先知的特質。他們不屑一顧的，則是提出對策的勇氣、正視現實的清醒、知錯則改的良知。
這樣講或許會得罪一些人，但是我想要講的，不是立場，而是最基本的誠實。對策會遭批評，現實讓人痛苦，認錯伴隨慚愧，皆非易事。但若不肯誠實地退一步，何來真的進步？
若不肯誠實地退一步，進步云云不過一劑迷幻藥而已。
＊作者為工程師，部落客，現居美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