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媒體寒冬:習近平治下的中國如何整肅媒體人,讓他們的理想破滅

2023-05-05 1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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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工作的前幾年,都「還是有能報導的角度的」。所能做的選題還算廣泛,還能去討論一些和黨媒央媒不同的想法。她告訴記者:「我們的稿件是需要給編輯,主編和負責宣傳口的人審核的。當時2018年的時候,『metoo』在中國討論很多,我們做的一些女性視角的文章,閱讀量很好,宣傳口的人也比較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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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疫情初期,各大媒體發表了不少揭露政府瞞報疫情的文章後,來自中國宣傳部門的管控越來越嚴格。2021年上半年,和女權運動有關的博主在網路上遭到了仇恨言論的猛烈攻擊,不少和女權主義相關的豆瓣小組和公眾號也被解散或者封鎖,和女權有關的選題也成立禁忌。到後來,連「躺平」這樣看起來比較中性的話題也成了敏感詞。

周曉璇的支持者在北京海淀區一家法院前聲援周曉璇。 (2020年12月2日)
周曉璇的支持者在北京海淀區一家法院前聲援周曉璇。(2020年12月2日)

2021年10月8日,中國發展和改革委員會公佈《市場准入負面清單(2021年版)》(徵求意見稿),其中要求非公有資本不得在中國從事新聞採編播發業務,非公有資本不得投資設立和經營新聞機構。2022年,中國國家網路信息辦公室(簡稱「網信辦」)的官網公佈了新修訂的《網路跟帖評論服務管理規定》,規範了網絡上發帖、評論、回覆、留言、彈幕、點讚等行為。這幾年來,無論是傳統媒體還是新媒體自媒體都受到了更大力度的監管。

王志安評論說:「現在的變化不光是政策層面的整肅,而是基本性的。要求資本退出媒體。民營資本不允許進入媒體,騰訊阿里退出了財新。政府對媒體的管制,第一是管資本,第二是管人事,第三是管資產,第四是管內容,第五是管導向。這是改革開放以來從沒出現過的。原本中宣部只是管導向,現在權力空前膨脹。新聞出版總署也歸中宣部管,電影局也歸中宣部管。」

張玲則切身體會到了這種變化。「從2020年下半年開始控制輿論了,到了2021年,支持這些女權內容的領導走了,新的領導非常嚴格地執行上面的要求,對選題的控制更加嚴格,讓記者寫作的空間變得非常窄,也不再有討論不同想法的空間。」

許多張玲在2018年、2019年報導過的選題,在2021年已經成了無法發表的禁忌。而她一些做社會事件的記者朋友,已經不再能進入事故現場,去年一年發生的「鐵鍊女」「東航墜機」「唐山燒烤店打人」等熱點事件中,記者的採訪都受到了極大的限制,張玲也有朋友在試圖採訪這些事件的當事人時受到了來自官方的各種阻撓。

被迫離開新聞業的痛苦與無奈

時至今日,王志安和張玲都已經離開了中國的新聞行業。2022年5月,旅居日本的王志安在YouTube開設個人頻道,發表時事新聞評論,他的頻道在約一年的時間裡迅速累積了約74萬訂閱者。同時,他也在推特「王局志安」賬號內發表個人對政治和時事的看法,同樣在較短時間內累積了約75萬粉絲。在網絡上迅速走紅的同時,他也引起了不少的爭議。

在採訪中,他表示對這些爭議並不在意,對於不能回中國做新聞的遺憾也已經釋然了,因為即使在中國他也無法直接做採訪。

他說:「我最大的優勢是有一些業內的人給我爆料。爆料的人因為在國內不能說,所以找到我。境內很多人基於對我的信任,願意給我爆料。每天郵箱裡幾十封郵件,很多資源現在是沒有充分利用的,但是可以成為未來深度報導的資源。」

而當採訪受到的限制越來越多之後,無法報導自己在意的選題給張玲帶來了極大的壓抑和痛苦。

「有的時候我覺得自己不夠勇敢,沒有堅持報導認為應該被報導的新聞,有的時候我覺得自己讓讀者失望了。我看到很多事情卻沒辦法為當事人發聲,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因為心理上一直很沉重,最終還是選擇了離開這個行業。」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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