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其他孩子一樣。有時她很調皮,有時不聽我的話,我們有時候也會吵架。」
楊敏又解釋,雖然當時她並不知道這種病毒是什麼,但彼時武漢的醫務人員都開始懷疑有什麼不對勁了。
譬如,陳先生(化名)說,武漢疫情爆發時,他正在該市一家社區衛生中心工作。他已經工作了十多年,從同事那裡聽說了一種新病毒。這是早在死於該病的 34 歲吹哨者李文亮醫生因「散佈謠言」而被當局訓斥之前就聽說了。
陳先生向BBC解釋,當時他們都知道這是一種新病毒,但僅此而已: 「我們都很害怕,因為我們不知道那是什麼......現在想想,真是不可思議,誰都沒料到會變成這樣。」
此外,儘管武漢封城被中國政府標榜為成功手段。但最初幾周(封城前)的死亡人數仍然未知。
路易絲(Louise),一名20多歲,在科技業工作的武漢市民則表示,封城期間她的伴侶一直留在武漢,直到在病例開始下降之前都沒有離開。她告訴BBC說,一開始情況十分可怕:「影片上看到醫院地上還有屍體躺著,我們的食物也沒了。我們很擔心被遺棄了。」
直到四月初——在清明節節日,中國人普遍藉著白色的紙花圈來哀悼死者——她才意識到這座城市被病毒襲擊程度有多麼嚴重。
全城到處都是白色紙花圈,送葬者首選的菊花已經售罄。
「我認識的人中沒有人死於這種病毒,但我對這一幕感到震驚,」路易絲告訴記者。
似曾相識
楊敏是在3年前便在清明節哀悼病逝家人的千萬武漢市民之一。
她向記者敘述,今年中國在重新開放時,受到新一波感染浪潮的襲擊,她又重新經歷了恐懼和痛苦。
但,這一次她80多歲的婆婆也被感染了。
「我擔心她隨時可能死去,」楊敏說。 她又補充說,「3年前沒做過事,或後悔沒有做的事,當時不知道現在知道的事,我都做了。我怕一不小心害了她……我每小時檢查一次她的血氧水平。」她說。
此外,楊敏自己二次確診了。但是,她卻不怎麼憂心自己的健康:「經歷過這些事情,死亡不算什麼。我不想再經歷失去親人的經歷。如果可以,我願意代替婆婆而死。」
楊敏的婆婆活了下來,並在 1月下旬農曆新年前康復。但是,她並沒有任何慶祝的心情。
自從向媒體講述女兒死於新冠以來,楊敏稱自己一直受到嚴密監視。因為她曾經在街頭抗議,並試圖對政府提起訴訟。 她說,對於女兒的死去,她要官方的「一個解釋」。
但是,中國是個一黨專制國家,不容忍挑戰領導階層的示威活動。當地媒體和網路受到嚴格審查,許多外媒在該國被禁止。 向外媒批評該國的公民亦經常面臨報復——從警告到拘留等。此外,憑藉高科技,中國還建立了廣泛的監控網路,監控移動設備以及追蹤使用者足跡的技術。
楊女士告訴BBC:「我家門口有人,我去哪裡都有人跟著我。我沒有過新年的心情,因為我擔心去聚會會影響朋友,所以我也很少出門。」
在武漢,人們在大年初一的習俗是會去家裡祭拜過去一年中逝世的親人,為死者點上一炷香悼念。
「到處都在賣菊花,尤其是在農曆除夕,」楊敏告訴記者。她又補充說,這讓她回憶起那慘痛的過去。她給女兒墳上帶來了兩籃菊花。
對楊敏來說,新冠大流行的結束並不意味著她的生活「回歸正常」。 尤其是現在家門口有一個攝像頭,每天都在監視她家裡的進出。
「我不怕他們,」楊敏說, 「我已經失去了生命中最珍貴的東西,他們還能從我身邊拿走什麼?」
(為保護身份,文中除楊敏外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