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劍虹觀點:是韓戰還是抗美援朝?台灣人心中的「決戰38度線」

2022-12-25 06: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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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軍上校潘長發60年代被派往韓國,擔任駐韓美軍代理營長,並與駐南韓的泰國軍隊交流。(圖/潘長發)

國軍上校潘長發60年代被派往韓國,擔任駐韓美軍代理營長,並與駐南韓的泰國軍隊交流。(圖/潘長發)

電影《決戰38度線》(Devotion),是以韓戰空戰為背景探討美國黑白融合的問題,可事實上韓戰這場中華民國沒有正式參與的戰爭,實際上給台灣人帶來的心理影響絲毫不輸給美國。從今天單純統獨、藍綠或者親美、親「中」的立場來看,人們很容易用錯誤的二分法來判定支持國民黨的人就會採納中共的「抗美援朝」史觀,支持民進黨的就會採納美國的韓戰史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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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我還在網路上,看到部份網友認為支持民進黨的應該觀看《決戰38度線》,支持國民黨的可以觀看大陸的《長津湖》去尋求認同。此一論點既不符合史實,也過於武斷。到底中國國民黨對韓戰的官方立場是什麼?從中華民國政府自1954年以來定1月23日為「自由日」,年年紀念14,000名反共義士來台這點來看,就可以明白中國國民黨看待韓戰絕對是與中共站在對立面的。1981年出版的官方文宣《三民主義光輝與大陸》,對所謂「抗美援朝」給了這樣的解釋:「中共為了爭取蘇俄的信任和援助,正式肯定對蘇俄的附庸關係,於民國39年10月,遵照史達林的指示,出兵參加韓戰。結果死傷百餘萬人,耗資達百億美元。同時還發動『反美』、『抗美』運動,藉以打擊大陸與自由世界的聯繫,鎮壓自由、民主的思想傾向。」

當然當年中國國民黨的官方立場是將中共視之為蘇聯的傀儡看待,並不代表今日中國國民黨的立場依舊如此,就算高層菁英仍然親美,也不代表底層支持者就還是百分之百認同過去兩蔣的反共抗俄史觀。畢竟就連當年14,000名反共義士也不見得全部都是志願來台灣的,而且哪怕是因為反共或者恐共而選擇來台灣的,也不代表就全面否定「抗美援朝」的正面意義。

至於本土台灣人的認同則更複雜,多數不參與政治或者支持政府的台灣人自然是跟著國民黨的宣傳口徑走,但對那些從40年代末就投身反對國民黨運動的老一輩本土人士而言,「抗美援朝」卻可能是繼「大東亞戰爭」以來第二場以「解放黃種人」為目標的「偉大戰爭」。徐若瑄主演的電影《雲水謠》足以證明,以中國人民志願軍身份參加韓戰的台灣本省人其實是所在多有。

圖為反共義士姜紹武向國旗敬禮。(作者提供)
韓戰的爆發不只阻止中共武力犯台,還讓中華民國在國際社會上多扮演了全中國的角色22年。圖為反共義士姜紹武向國旗敬禮。(作者提供)

韓戰對中華民國的意義

無論是大陸人還是台灣人,是統派還是獨派,都不會否認韓戰對中華民國最大的意義就是阻止了中共武力犯台。伴隨著第7艦隊介入以及杜魯門(Harry S. Truman)總統宣佈「台海中立化」,中共徹底失去了「解放台灣」的機會。此刻蔣中正無論是想反攻大陸還是保衛台灣,都需要來自美國的協助,更是不可能站在中共的角度看待韓戰。

不過直到中共在1950年10月參戰以前,美國似乎對爭取中共脫離蘇聯陣營還有幻想,所以遲遲沒有派遣美軍顧問團來台灣,也沒有正式承認中華民國為中國唯一的合法政府,更沒有與中華民國簽訂雙邊共同防禦條約。負責對日和約談判的杜勒斯(John F. Dulles)不只主張「台灣地位未定論」,還要求蔣中正把駐聯合國的中國代表團席位讓給中共。

雖然麥克阿瑟(Douglas MacArthur)將軍主張邀請國軍參戰,蔣中正也做好派遣陸軍第52軍到朝鮮半島的準備,甚至從孫立人將軍主持的第4軍官訓練班畢業生中挑選懂日文的幹部派往日韓,但這終究只是美國軍方的一廂情願。杜魯門總統已經做出了只打有限戰爭的決定,就不可能讓志在反攻大陸的蔣中正出兵朝鮮半島,以防止韓戰擴大為第三次世界大戰。

最終伴隨著中共參戰,派遣中國人民志願軍直接在長津湖與美軍陸戰隊第1師大打出手,美國政府放棄了對中共的所有幻想,正式承認中華民國為中國唯一合法政府,允許台灣繼續在聯合國代表中國,台北和華府的同盟關係才確定了下來。國軍雖不被允許參加韓戰,但美軍仍從台灣招募了200到300名的翻譯官與審訊人員到韓國審訊中共戰俘,使中華民國仍有介入韓戰的機會。

也因為有這200多名翻譯官與審訊官的努力,才爭取到20,000名中共戰俘憑個人意願選擇來台灣或者回大陸的決定,讓中華民國在宣傳上贏得了一場漂亮的勝仗。14,000名反共義士來台,不只重振了自由中國的軍心士氣,還讓台灣得以糾集南韓、南越、泰國以及菲律賓等反共國家成立「亞洲人民反共聯盟」,一時之間成為了整個東亞民族的反共先鋒。

潘長發認為,透過與美軍對等交流,甚至交換到美軍部隊裡直接指揮美國兵的模式,同樣能在自由世界的體制內為中國人出百年國恥的惡氣。(作者提供)
潘長發認為,透過與美軍對等交流,甚至交換到美軍部隊裡直接指揮美國兵的模式,同樣能在自由世界的體制內為中國人出百年國恥的惡氣,尊嚴並非只能靠與外國人暴力相向才能取得。晚年的潘長發,出示美國陸軍第7步兵師贈送給他的紀念劍,此為他一生的榮譽。(作者提供)

高舉反共抗俄旗幟

好不容易因為二戰的中美同盟關係,地位有所改善的美國華人,險些因為中共參加韓戰的原因差點又被美國社會排擠。幸運的是,因為台灣還有一個中華民國存在的原因,華人又有了一個自由祖國可以依靠。紐約中國城裡的中國餐館一度受到中共參戰的影響而成為美國平民攻擊的目標,哪怕他們在收銀檯放上募款箱為美國軍人募款都沒有用。

最後真正幫助華人擺脫美國人攻擊的方式,居然是掛起象徵中華民國的青天白日滿地紅國旗,因為美國人大多認同這面二戰以來就代表自由中國的旗幟。據說美國唐人街至今仍普遍高掛中華民國國旗的原因,也是來自韓戰的這段歷史典故,可見中華民國的存在確實造福了廣大北美地區的僑胞。中共的參戰也讓中華民國因禍得福,在聯合國裡多代表了中國22年。

韓戰還在進行中的1952年4月28日,中華民國又得以代表中國與日本簽署《中日和約》,確認了台灣與澎湖主權屬於中華民國。中華民國還得以延續與大韓民國「親如兄弟」的關係,比如隨陸軍第23軍來台灣的潘長發,就曾在南韓擔任駐韓美軍第7步兵師第1旅第17營的上校代理營長,和美韓還有泰國軍方都有深刻的交流。

1966年被派往南韓的潘長發回憶,美軍待他不只平等,還讓他有機會接觸到當時台灣尚未引進的M60戰車。在他手下除了有美軍士官兵可以指揮外,還有進入美國陸軍附屬韓軍(Korean Augmentation To the United States Army),即加入美國陸軍的南韓軍人可以指揮。這段經驗,自然讓潘長發等正統教育出身的國軍對美國不會有惡感,對北韓、中共難以有好感。

回顧韓戰,潘長發表示只有可惜,他表示當時中華民國已經做好了派遣兩個步兵師支援朝鮮戰場的決定。如果杜魯門總統膽子大一點,採用麥克阿瑟將軍的建議,有中華民國國軍參加的聯合國軍是有機會同時推翻北韓和中共兩個亞洲共產主義政權的。甚至在1967年回到台灣後,他還期待能交換到駐南越的美軍去參加越戰,卻同樣因為美國反對自由中國介入越戰而事與願違。

本身是被中共從老家掃地出門的「黑五類」,姜興周靠著「抗美援朝」重新認識了中共,並轉而認同國共應該盡早和解。(作者提供)
本身是被中共從老家掃地出門的「黑五類」,姜興周靠著「抗美援朝」重新認識了中共,並轉而認同國共應該盡早和解。(作者提供)

認同「抗美援朝」的外省人

潘長發是從抗戰末期就參加青年軍,在安徽山區打游擊的老一輩國軍,對中華民國懷抱高度認同且堅決反共。他所代表的是抗戰到冷戰時代,中華民國國軍軍官的正統思想,也是當年的主流思想。回到50年代,尤其是韓戰還在打的1950年到1953年,任何膽敢稱讚中共打「抗美援朝」的人,輕微一點送綠島,嚴重一點則直送馬場町。

不過還是有人會從民族主義的角度出發,對中共打「抗美援朝」私下給予讚許,即便是立場反共者也不例外。這些暗中同情「抗美援朝」的人,甚至還包括當年準備被派往朝鮮半島指揮第52軍參戰的國軍青年幹部,其中就包括現居彰化的姜興周老先生。姜興周出生於江蘇省北部的海門縣,當地於抗戰期間為汪政權和平建國軍與中共新4軍相互拉鋸的三不管地帶。

雖是來自領有汪政權「良民證」的合作者家庭,身為孩童的姜興周還是出於對日本侵略者的痛恨而時常往新4軍根據地跑,甚至還參加過新4軍的孩童團。不料等到抗戰勝利後,伴隨著國共內戰爆發,中共結束了對富裕家庭寬大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政策,轉而批鬥姜興周一家人。姜興周這才為了求生存,而不是效忠蔣家政權而來台報考孫立人的第4軍官訓練班。

也因為是在淪陷區長大,懂一些日語的姜興周成為了準備派往朝鮮半島指揮第52軍反攻大陸的幹部之一,最終因為杜魯門總統反對台灣參戰,沒能親身投入韓戰。不過他與另外一位同樣來自蘇北的軍中同袍,仍持續密切關注朝鮮戰場的局勢,並逐漸改變了對中共的看法。他們認為如果中共具備將美軍從鴨綠江趕回到38度線以南的能力,那麼國軍反攻大陸的可能性已幾乎為零。

自幼就接受百年國恥教育長大的他們,逐漸相信中華民族只有在敢於與美國一戰的中國共產黨領導下才有統一強大的可能性。體會到自己主張國共和解的想法在以反攻大陸為目標的國軍裡已無容身之地,三人還是想方設法從部隊裡提早退伍。不過在那個白色恐怖的歲月,姜興周還是有一位同學被警總盯上,抓到牢裡關了五年之久。

反共義士張瑞琪認為,中共雖然沒能打贏美國,但能跟16個國家打成平手已不容易。(作者提供)
反共義士張瑞琪認為,中共雖然沒能打贏美國,但能跟16個國家打成平手已不容易。(作者提供)

以參加「抗美援朝」為榮

姜興周的案例,證明即便是當年被軍方選中,準備到韓國支援聯合國軍作戰的國軍幹部中,都有人受到民族主義的情緒影響,轉而認同中共打這場「抗美援朝」戰爭。可見中國人民志願軍司令員彭德懷「西方列強架起幾門砲就可以侵略一個國家民族的日子不復返了」的這句話,能夠跨越意識形態為部份反共的中國人所接受。

畢竟列強對中國的侵略,是從中國國民黨與中國共產黨尚未誕生的鴉片戰爭開始的,因此排斥西方人的情緒並沒有所謂國共之分。這點從自詡為孫中山傳人的汪精衛,在1942年8月29日擴大舉辦鴉片戰爭100周年紀念活動可以看出。抗戰時有不少中國人,其實是不惜與正在屠殺中國人的日本人合作對抗英美的。

美國雖然對中國的侵略沒有那麼嚴重,卻終究是與英國同文同種的盎格魯撒克遜人,且美國在二戰勝利後取代了英國的地位,因此戰勝美國的意義看在中國許多民族主義者眼中與戰勝英國有同樣的意義。更何況16個參加韓戰的國家當中,同樣也包括了英國,又還有哪場戰爭比「抗美援朝」更能洗刷中國人的百年國恥?

戰後的美國是全球第一強權,二戰時的日本則頂多是二流強權,打贏美國對提升中國的民族自信心而言其實是打贏日本所遠遠比不上的。筆者訪問的韓戰反共義士張瑞琪先生,是1949年太原保衛戰中被俘的閻錫山晉綏軍老兵,後來他跟著志願軍第63軍第189師參加韓戰,再度被美軍俘虜以後選擇志願來到台灣,是100%的反共義士。

張瑞琪表示中共其實沒有戰勝美國,頂多只是與美國打了一場平手,但是考量到中國慘遭「八國聯軍」蹂躪的歷史,他認為志願軍能與聯合國的「16國聯軍」打成平手還是非常不容易的。所以張瑞琪雖然對中共並無好感,到台灣後還以「丁玉山」為筆名出書介紹了自己在太原與共軍對戰的經驗,卻仍為自己參加了「抗美援朝」感到驕傲。

許多台灣人是以與參加「大東亞戰爭」相同的心情,投身「抗美援朝」戰爭的。(作者提供)
許多台灣人是以與參加「大東亞戰爭」相同的心情,投身「抗美援朝」戰爭的。(作者提供)

「大東亞戰爭」的延續

再加上美國在雅爾達會議上出賣中華民國,乃至於內戰期間切斷對國軍武器援助的行為,都讓許不少本質上其實並不支持「抗美援朝」的外省人希望中共能「教訓一下老美」。因為唯有如此,才能讓美國盡早認知到中共的可怕,從而強化對台灣的援助力道。所以對一雪百年國恥的追求以及「教訓老美」的民族主義心態,都是外省人對「抗美援朝」戰爭產生共鳴的原因。

至於台灣本省人,尤其是反對國民黨的台灣人,對「抗美援朝」的支持程度絲毫不比外省人來得低。就如同前陣子上映的電影《流麻溝十五號》中,也出現了被關押在綠島的台籍政治犯憂慮美軍在朝鮮半島上擊敗共軍的劇情。換言之,《流麻溝十五號》的劇情雖然不是發生在朝鮮半島,但仍然可被視之為一部廣義上的韓戰電影。

對反國民黨的台灣人而言,無論他們的立場是統還是獨,韓戰爆發換來了美國海軍第7艦隊巡弋台海,鞏固了蔣中正父子對台灣的威權統治。眾多的台籍政治犯,更是在美國確立了支持中華民國政府的政策後遭撲殺,光從這個角度出發,就很難想像老一輩反政府的台灣人會喜歡美國這樣的一個國家,自然會使他們將更多的期待投射到蘇聯與中共身上。

對中華民族主義的追求,確實是許多台灣反對運動人士前往大陸參加中國共產黨,甚至於加入中國人民志願軍到朝鮮半島參戰的原因。不過如果再把時間往前推到韓戰爆發的五年前,台灣人早就以日本殖民地子民的身份投身「大東亞戰爭」,開往東南亞與英美盟軍大打出手。對他們而言,「抗美援朝」就是「大東亞戰爭」的延續,一場黃種人對抗白種人的種族翻身之戰。

鑒於太平洋戰爭爆發之初,日本與蘇聯簽署了《日蘇中立條約》,所以哪怕是台灣本島上的左翼抗日人士,都在莫斯科要求下配合起日本「大東亞共榮圈」的宣傳。就連早年領導農民組合運動對抗台灣總督府的簡吉,都在太平洋戰爭期間出任高雄皇民奉公會的書記,顯見反美在當時確實是台灣左右兩派民族主義者的最大公約數。

近年來對岸出了不少探討台籍志願軍的書,,有些還被轉成繁體字到台灣來出版,但始終沒有就多少台灣人參加中國人民志願軍提出官方數據。(作者提供)
近年來對岸出了不少探討台籍志願軍的書,,有些還被轉成繁體字到台灣來出版,但始終沒有就多少台灣人參加中國人民志願軍提出官方數據。(作者提供)

參加「抗美援朝」的台灣人

所以在50年代選擇隨志願軍參加韓戰的台灣人,除了在國共內戰中被俘虜後送上前線當砲灰的前國軍外,絕大多數都是志願的。他們當中不只有台灣光復前就定居大陸的老一代左翼抗日人士,還有不少是在二戰末期就旅居日本並接受完整日本教育的台籍精英。他們在中共建政後風塵僕僕從日本前往大陸投身建設「新中國」的懷抱,誓言將「打倒美帝」的戰爭進行到底。

還有一些是在「二二八事件」與白色恐怖爆發後,遭到中華民國政府通緝的政治犯,這些人有的主張台灣應「回歸」中華人民共和國統治,有的則主張台灣應完全獨立成為一個與中國互不隸屬的國家。然而在那個美國承認中華民國為中國唯一合法代表的年代,中共無疑是台灣反體制人士眼中將蔣氏父子趕出台灣的唯一希望,統獨兩派皆然。

因此有大量台灣人參加「抗美援朝」戰爭,其實我們並不用感到意外,一來他們將此視為重建「大東亞共榮圈」的希望,相信台灣人的出頭天取決於所有黃種人團結起來對抗歐美。二來則是他們希望能藉由中共在朝鮮半島取得的勝利終結中國國民黨對台灣的統治,因為當年以美國為首的自由世界支持中華民國政府永久統治台灣與澎湖,所以中共的失敗就等同於本土派的失敗。

志願到朝鮮參戰的台灣人,大多在日據時代接受過日本高等教育,中共較不會把他們送上前線當砲灰。比如來自台南的黃幸,任務就是留在後方以日語對以前朝鮮籍日本兵為主體的大韓民國國軍實施心戰廣播,來自花蓮的陳坤山則擔任駕駛兵,還曾經給彭德懷開過車。還有更多的台灣人,如電影《雲水謠》裡的男主角般為志願軍傷兵提供醫療服務。

參加「抗美援朝」的台灣人,有相當高的比例是參加過「大東亞戰爭」的台籍日本兵。畢業於福岡縣立工業學校的南投人陳賜祿,戰時就前往被改名為「昭南」的新加坡擔任日軍的卡車駕駛,他在國共內戰期間於東北主動投效中國人民解放軍,接著又再度以駕駛兵的身份投身「抗美援朝」。「大東亞戰爭」與「抗美援朝」的延續性,在陳賜祿身上被展現得一覽無遺。

總部設在台北的世盟,是韓戰給自由中國最大的歷史遺產。(作者提供)
總部設在台北的世盟,是韓戰給自由中國最大的歷史遺產。(作者提供)

韓戰給兩岸帶來的得失

或許也因為本省人對參加韓戰遠比外省人還要主動,韓戰期間被俘虜的三名台籍志願軍當中,居然還有來自宜蘭的陳慶濱選擇回歸大陸,放棄返回故鄉的機會。考量到中共送到第一線當砲灰的台灣人本就不多,他們大多如中華民國派到韓國的翻譯與審訊人員一樣留在後方工作,能被聯合國軍俘虜然後再轉化為反共義士的機會自然是比外省人低上許多。

再加上台灣人對「抗美援朝」的認同普遍比外省人高,就算被俘虜表現得也可能比外省兵更有骨氣,可能很多後來又依循志願遣返原則回到了大陸。尤其是那些因參加「二二八事件」還有其他學生運動而遭到通緝的台灣人,知道自己返回自由中國後的下場就是立即失去自由,更會做出重紅色中國懷抱的決定。

根據香港科技大學人文學部副教授常成的研究,我們已經確定有三名台籍志願軍在韓戰期間為盟軍所俘,但到底有多少台灣人以中國人民志願軍身份參加韓戰,還需要等待大陸方面進一步公開史料才能獲得澄清。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以當今藍綠統獨的思維來界定72年前台灣人或者中華民國軍民看待韓戰還有「抗美援朝」的觀念,肯定是要犯下過度「二分法」的錯誤。

韓戰給大陸與台灣都帶來了得與失,對大陸而言最大的缺憾唯一是失去了在1950年出兵「解放台灣」,徹底解決兩岸統一問題的機會。站在中華民國的角度出發,美國雖然確保了蔣氏父子對台灣的統治權,卻始終不允許國軍派兵參加韓戰,同樣使自由中國永遠失去了反攻大陸的機會。從1950年6月27日開始,兩岸誰都統一不了誰的現狀就已經確定了。

得的方面,中共因為在韓戰中與美國打了一個平手,在戰後獨立的亞洲和非洲國家心中贏得了相當高的威望,甚至也得到日本、南韓、菲律賓以及泰國等老對手發自內心的肯定。而中華民國至今也靠著由「亞洲人民反共聯盟」演變而成的聯合國非政府組織「世界自由民主聯盟」,維繫著與全球民主國家的實質互動關係,算是韓戰留給台灣最大的歷史資產。

*作者為軍事史研究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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