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輪流守望,注意眼前的海面,不能走神,看到有不尋常的動靜,馬上搖電話告知總部。什麼是不尋常的動靜?老士官解釋了許多,我還是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要記住「口令」;那是夜間通行用的一句祕密話,站崗的時候看見有人走來,先得問他口令,答不上來的就開槍!口令只有自己人知道,每天晚上會傳下來新的口令,而且隨時會改變,千萬要記好。
一晚平靜無事。天矇矇亮,看見一堆人影在海灘上慢慢走過來。我走出戰壕,雙手以標準姿勢握著卡賓槍(槍膛內並無子彈),向來人大聲喝叫:「口令!」
他們根本不理,繼續朝前走過來,我連喝了數聲。走在最前面的是戰鬥營營長,他低聲對我說:「司令官查夜來了,你叫什麼口令呀!」
數十人擁簇著一位身材粗壯的年長軍官,他是金門防衛司令劉玉章將軍。
戰鬥營還安排了一次超級棒的活動:我們乘小型登陸艇出海。指揮官事先講解:這種小型登陸艇,每艘可以乘坐約十名全副配備的士兵,它的體積小速度快,衝上岸之後,小股兵力迅速登陸,無法阻擋。歐洲諾曼第的登陸戰役,就靠這種小登陸艇發揮了關鍵性的作用。
是日天氣晴朗,十多艘登陸艇前後呼應,浩浩蕩蕩乘風破浪,同時朝著廈門方向前進,我們異常興奮,在登陸艇內或站或坐,觀望海景,輕鬆談笑。登陸艇群當然不能真正開到廈門登陸,行駛到某特定海域,一齊做一百八十度的迴轉,返回出發地。前面幾艘登陸艇挺帥氣的繞了個半圈,揚起來丈餘高的浪花,但是我們的登陸艇還一直往前行。
繼續走了一陣子,我感覺到不對勁,湊過去聽駕駛士官同他的副駕駛講話,兩人緊張的交談,都說著一口四川話。駕駛說:
「龜兒子的這個駕駛盤又失靈,快點打開下邊的小艙門,又是那個齒輪卡住囉!」
副駕駛用扳手轉開小艙門的螺絲,螺絲生鏽轉動費力,有幾個螺絲根本不為所動,登陸艇逕自朝著廈門開去。駕駛士官使勁轉動駕駛盤,卻不能左右它分毫。駕駛士官著急地大聲喊:
「你給我快點打開小艙門好不好,這樣往前走我們是要反攻大陸嗎?」
聲音太大,全船的人都聽到了,大家同時朝前看,我們確實距離廈門愈來愈近,互相交換眼神,個個神情緊張。滿頭大汗的副駕駛,抬起頭來怒吼:
「格老子的哪個要同你反攻大陸,先把馬達停下來,你老子我再來慢慢修理這個老爛逼。」
一語驚醒,駕駛立即熄火,平底的小型登陸艇失去動力,在海上有如一隻舢舨,驚濤駭浪做高幅度的上下起伏,海水不斷的打進艇內,十幾個戰鬥營學員全身濕透。由不得的緊張起來,我們面色凝重,低聲竊竊私語:
「要是真的漂到那邊,一身軍服拿著卡賓槍,人家會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