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指揮中心再度邀功了，而且同樣是採用國民黨時代就習以為常，民進黨執政後有樣學樣的「報喜不報憂」。在前總統陳水扁以「踏著萬人屍體拾級而上，進軍台北市政府」，來批評民進黨台北市長參選人陳時中之後，新任指揮官王必勝在媒體專訪中表達指揮中心的委屈，並指出「台灣的染疫致死率約為0.19%，在全球201個國家中是前20名，日本比台灣差一點，南韓比台灣好一點，新加坡、紐西蘭、澳洲和台灣差不多」。
報喜不報憂的謊言
正如同指揮中心前幾次的邀功，王必勝所言同樣是有憑有據。問題在於和前幾次邀功完全一樣，他所說的只是防疫績效當中比較漂亮的數字，在此同時卻隱瞞了許多難看的數字。例如在他受訪的前1天，台灣的單日確診率仍高達百萬分之995.75，是非常難看的「全球倒數第5 名」，僅優於馬紹爾群島(Marshall Islands)、南韓、日本、和汶萊(Brunei)。
任何關心新冠疫情的人，都在這兩年半當中學到很多，防疫績效指標就是其中一例。只要是正常的閱讀或收視新聞，都能夠陸續瞭解確診率(case rate)、染疫死亡率(case fatality rate)、和總人口死亡率(mortality rate)這3個指標的意義與重要性，同時也知道這些指標可能會隨著時間而有所變化。
以王必勝所言的染疫致死率約為0.19%為例，這只是上述3個指標之一，而且是從前年迄今累積的結果。台灣的優異表現則是來自於Omicron的致死率較低，因此以染疫致死率而言，我們和同屬受到Omicron肆虐的南韓、新加坡、紐西蘭、澳洲相差有限。
圖1是前年以來部分國家的染疫致死率變化情形。右下方以紅字點出隨著Omicron染疫人數的大量增加，染疫死亡率的參考價值大幅下降，而包括台灣在內，染疫死亡率的優異表現主要來自於早期擋住了致死率較高的病毒。中間下方的紅字則點出，台灣曾經出現超過5%的染疫死亡率，遠高於其他國家。然而，當時雖有若干在野人士要求追查原因，但指揮中心假裝沒聽到，直到今年7月仍有綠營人士宣稱，陳時中指揮下的防疫績效「和神一樣」。
那麼，台灣的防疫績效究竟如何呢？以8月25日的單日數據而言，確診率為百萬分之995.75，全球倒數第5 名，總人口死亡率為百萬分之26.86，全球倒數第34名，染疫死亡率則因為確診通常領先於死亡而不做單日比較。
以兩年多以來的累積數據而言，到8月25日為止，台灣的確診率為21.55%，在全球201個國家中排名第147，染疫死亡率為0.19%，排名第21，總人口死亡率萬分之4.08，排名第87——因此台灣雖有防疫初期的「奇蹟」，但目前這3個關鍵防疫績效指標只是分別落在後段、前段、和中段的位置，而且前段和中段的位置都是拜Omicron致死率較低所賜！
另一個報喜不報憂的謊言
對疫情的選擇性揭露，當然不會是政府唯一的報喜不報憂。以閣揆蘇貞昌於今年5月揭露的施政成績單為例，最亮眼的兩個數字是110年經濟成長率高達6.57%，而且人均GDP達到3.3萬美金。
乍看之下，台灣人應該享受了1個「肥年(fat year)」，但熟悉總體經濟的人絕對不會出現這種誤解，因為6.57%的經濟成長當中，有3.92%是來自於民間投資，1.85%來自於貿易順差，兩者合計貢獻了經濟成長的88%，但這兩者與多數民眾的荷包卻沒有密切的關係。
同理，人均GDP衝到3.3萬美金，除了GDP的成長之外，還必須歸功於台幣升值，對美金匯率從29.58上升到28.02，相當於升值了5.62%。另外，110年總人口減少了18.6萬人，相當於減少了0.8%，也讓人均GDP增色不少。
更重要的是，真正攸關多數民眾荷包的，不外乎每月薪資所得和年度家庭可支配所得，那麼這兩個經濟指標究竟如何呢？
答案是「非常難看」！雖然經濟成長數字很漂亮，但平均每人每月名目總薪資僅上漲3.01%，扣除物價上漲後僅成長1.03%。扣除各種不固定獎金與收入之後更難看，平均每人每月名目經常性薪資僅上漲1.92%，扣除物價上漲後的甚至出現0.04%的負成長。
110年家庭收支調查結果更難看。雖然平均每戶名目可支配所得達到109萬元，但成長率只有1.01%，扣除物價上漲後的實質成長率呈現負數的 – 0.93%。若改用可支配所得中位數，則名目可支配所得僅成長0.06%，實質成長率同樣是負數，達到 – 1.86%。換言之，有一半以上的家庭在過去這一年「變窮了」！
資訊不對稱下的現實
經濟學家用「資訊不對稱(information asymetry)」來解釋「報喜不報憂」的行為——擁有較完整的資訊的當事人，可以選擇性揭露對自己有利的資訊，並隱瞞對自己不利的資訊，欠缺資訊的當事人則因為無從判斷是非而受到影響操弄。
目前廣為股市投資人熟知的公司治理(corporate governance)，就是針對資訊不對稱來謀求對策，從歷史悠久的會計師查帳到近年才引進國內的獨立董事，都是按理有助於嚇阻「報喜不報憂」的機制。同理，隨著民主制度的發展，從三權分立到新聞與言論自由等機制也相繼成為理所當然。
不幸的是，「徒法不足以自行」，任何機制都可能在人為因素下崩毀。例如，董事會成員可能因為「不擋人財路」甚或「狼狽為奸」，從而將特定治理機制踩在腳下。又如，包括台灣等民主學步國家在內，選民經常因為特定因素而「幫親不幫理」，讓民主制度的終極制衡機制消失。
以前述的實際防疫績效和經濟成就而言，正常人都不可能無愧於心的宣稱，台灣防疫績效或經濟成就在全球名列前茅。但台灣社會不正常的意見領袖非常多，而媒體似乎飢不擇食，經常盲目的「有聞必錄，複製貼上」，因此民眾必須花費數倍於歐美國家人民的時間精力，才可望不被影響操弄！
＊作者為大學退休教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