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烏戰爭重現「安全困境」,強權對抗真的有解嗎?國際關係權威學者華特深入分析

2022-07-28 1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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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5月,烏克蘭戰爭,頓巴斯戰役,親俄叛軍為俄軍助陣(AP)

2022年5月,烏克蘭戰爭,頓巴斯戰役,親俄叛軍為俄軍助陣(AP)

俄羅斯總統普京2月24日以「北約東擴威脅俄羅斯國家安全」為主要藉口,向烏克蘭發動侵略戰爭,導致歐洲陷入二戰以來最嚴重的安全危機,也促使各界學者體認到解決「安全困境」的重要性。哈佛大學國際關係教授華特近日在《外交政策》針對「安全困境」作了一番精闢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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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全困境」(security dilemma)是國際關係理論中的重要概念,最早由美國政治學者赫茲(John Herz)在1950年提出,後由美國哥倫比亞大學政治系教授傑維斯(Robert Jervis)、喬治華盛頓大學教授葛拉瑟 (Charles Glasers)等人持續發展闡述。

該概念是指,當兩國在雙方資訊不透明、相互不信任的情況下,一國為保障自身安全而進行擴增軍備等預防性措施,反而會降低他國的安全感,促使對方也擴充軍備,最終使該國陷入比原先更不安全的情境。軍備競賽便是「安全困境」反覆作用下的常見產物。

哈佛大學貝爾福科學與國際關係研究中心(Belfer Center for Science and International Affairs)教授華特(Stephen M. Walt),26日在美國雜誌《外交政策》(Foreign Policy)撰文剖析,各國外交決策者是否確實理解「安全困境」的意涵,並依此作出相應決策,同時也提出幾項可能的解決之道。

俄烏戰爭重現「安全困境」

由於普京(Vladimir Putin)指責「北約(NATO)東擴」危及俄羅斯國家安全,北約13日發布一段影片重申,北約只是純粹的預防性聯盟,並沒有任何針對莫斯科的企圖,並稱俄國這種沒來由的擔心是「錯誤迷思」(false myth)。

不過,華特卻認為,儘管北約所言不假,但如果從「安全困境」理論出發,俄羅斯的憂慮便顯得相當合理。他表示,雖然歐洲各國加入北約旨在鞏固自身安全,但俄羅斯很難完全相信此說法,反倒認為這是一種威脅,因此選擇以兼併克里米亞(Crimea)和入侵烏克蘭等方式,來消除自身的不安全感。

華特說,俄羅斯的行為並不代表它打從心底不相信西方,反而可換個角度思考,西方國家自認的良善立意,有時確實無法明顯地讓其他國家感受到。

中東和亞洲的困境

在中東地區,華府官員似乎也認為,對伊朗實施嚴厲制裁、形成反伊朗的區域聯盟,便能使美國及其盟邦更加安全。但相反地,伊朗卻將上述舉動視為威脅,並以支持黎巴嫩激進組織「真主黨」(Hezbollah)、葉門叛軍胡塞組織(Houthis),以及發展核子武力等方式回應美國,使其陷入更不安全的情境。

亞洲近年來也面臨了相似的情況。隨著中國快速崛起,北京開始把美國在亞洲的軍事部署視為威脅,並迅速擴大自身的軍事佈局,但這些舉動卻讓亞洲各國感到不安,選擇向美國靠攏、強化各自的軍事能力。對此,北京當局極為不滿,認為華盛頓正在全面圍堵中國,意圖使其永遠身處劣勢。

華特表示,在上述種種情況中,各國為潛在安全問題所作的努力,通常只會徒增他國對自身的疑慮,進而引發對方採取相應行動,導致原先的安全問題不減反增。他進一步解釋,具有侵略性的行為(如:使用武力)並不一定源自邪惡的攻擊動機,有時可能只是出於對財富、榮耀和權力的渴望。但當領導人認為自己的行為純粹出於自我防禦,且缺乏對敵方的同理心時,他們容易將對手的敵對反應視為貪婪、天生好戰或外來邪惡勢力的證據,最終讓外交淪為謾罵和鬥爭。

伊朗核協議:伊朗原子能組織首長沙列西在伊朗阿拉克重水反應爐廠接受媒體訪問(資料照,AP)
伊朗核協議:伊朗原子能組織首長沙列西在伊朗阿拉克重水反應爐廠接受媒體訪問(資料照,AP)

古巴危機、伊朗核協議、克里米亞問題

事實上,過去已有許多領導者意識到這些問題,並試圖減少其負面影響。1962年古巴飛彈危機後,時任美國總統甘迺迪(John F. Kennedy)和時任蘇聯最高領導人赫魯雪夫(Nikita Khrushchev),決定設立一條連接白宮和克里姆林宮(Kremlin)的「熱線」,以促進雙方溝通,防止類似的危機事件發生。

2015年,在時任美國總統歐巴馬(Barack Obama)的努力下,伊朗和世界6強(美、德、法、中、俄、英)達成核子協議,同意限縮其核子發展計畫,並允許聯合國人員入境檢查其核能與軍事地點,暫時穩住了過去十幾年來的核子危機。

美國作家賴特(Robert Wright)最近則指出,俄羅斯2014年兼併克里米亞後,時任美國總統歐巴馬宣布不向烏克蘭提供武器,即顯示出他對於「安全困境」的理解。賴特認為,歐巴馬可能擔心運送武器會加劇俄羅斯的恐懼,從而引發更廣泛的戰爭,才作出前述決定。

1962年古巴飛彈危機,蘇聯的SS-4核彈頭飛彈(維基百科.公有領域)
1962年古巴飛彈危機,蘇聯的SS-4核彈頭飛彈(維基百科.公有領域)

可能的解決之道

華特坦言,「安全困境」無法透過單方面解除武裝或讓步而得到緩解。儘管其中一方選擇讓步,另一方也可能為了獲取永久的安全,選擇採取更激進的行動。他強調,在處於「無政府狀態」(anarchy)的國際社會中,此困境尚無快速、可靠的解決方案,只能透過各國領袖的治國才能、同理心和明智的軍事策略,來加以管理。

華特引述傑維斯於1978年發表的文章指出,在某些情況下,「安全困境」得以透過發展預防性軍事武力來緩解,特別是核子武器。從這個觀點出發,「第二擊核武報復能力」(second-strike retaliatory forces )即是穩定秩序的解方之一,因為一國既能透過「核武嚇阻」鞏固自身安全,也不會削弱他國同樣的核武能力。

相較之下,反制武器、反潛作戰任務、導彈防禦系統則容易加劇「安全困境」,因為這些措施會削弱對方的嚇阻能力,以致其不安全感倍增。除此之外,華特也認為,建立監管機構監督各國的行為,並在成員國違規時指正,或提升國家之間溝通的品質和頻率,也是解決困境的方法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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