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俄戰爭是今年最重要的地緣政治事件,牽動全球的戰略布局與商貿金融走勢,導致油價、原物料、糧價飆漲,並且與聯準會的資金緊縮效應加乘,拉低全球股市與債市。但相當弔詭的是,截至編輯發稿為止,俄羅斯盧布卻強勢升值20.4%,是全球升值幅度最大的貨幣。
俄羅斯發動戰爭,遭遇各種經濟制裁,理論上會造成資本外流,進而引發貨幣貶值;國際金融協會(Institute of International Finance)也預測,今年俄國經濟成長率會萎縮15%。直觀來看,盧布匯率應該下跌,為何卻上漲?
盧布匯率並非自由市場交易結果
攤開過去一年美元兌盧布匯率,二月中旬以前盧布匯率相當穩定,美元兌盧布匯率介於70到80之間;戰爭爆發初期,盧布匯率大貶,3月7日當天,美元兌盧布匯率飛升到154.25高點,在短短20天內貶值近50%。
盧布匯率大貶的確符合直覺,但意外的是,盧布在3月7日後快速升值,到了5月24日波段低點,美元兌盧布匯率降到55.424,升值幅度達178.3%。近日盧布微幅貶值,截至6月1日下午2時,美元兌盧布匯率為62.21,相較於年初,盧布仍升值20.4%。
由於聯準會施行資金緊縮,美元今年大幅升值,截至6月1日下午2時,美元指數相較於年初上漲6.6%,因此主要貨幣大多相對於美元貶值,歐元貶5.7%,英鎊貶6.8%,日圓貶11.1%,新台幣也貶了5%;而巴西里拉(Real)相對於美元升值17.7%,僅次於盧布,是全球漲幅第二大的貨幣。
各大貨幣貶值,盧布卻在戰爭陰影下逆勢升值,因為其走勢並非自由市場交易結果,而是受俄國政府的資本管制,以及原物料出口影響所帶動。
資本管制:避免盧布遭到拋售,提供支撐力道
戰爭爆發初期,投資人對俄國市場恐慌,為了避免資金外流,俄國政府實施嚴格的資本管制。針對出口商,俄國政府於2月28日要求將80%的外匯收入兌換成盧布,提供盧布支撐力道。
針對海外投資人,牛津經濟研究院(Oxford Economics)的首席新興市場經濟學家Tatiana Orlova表示,俄國政府禁止將俄國股票、債券的利息收入匯出俄國,這原本是俄國資金外流的重要途徑,如今被禁止,緩解盧布被拋售的壓力。
對於俄國人民,俄國政府祭出3成的兌匯手續費,限制人民換匯,同時也限制銀行銷售外匯,避免盧布被拋售。另外,由於西方國家制裁,包括Netflix、星巴克、麥當勞等超過600家外商撤出俄國,俄國人民只有極少機會能購買到進口貨品,大幅降低進口需求;戰爭也讓俄國人民無法出國旅行,皆顯著抑制賣盧布、買外幣的交易,有效支撐盧布。在金融方面,俄國央行將利率加倍到20%,降低了盧布的市場流通量。
原物料:俄國要求用盧布支付天然氣,提供買盤
在原物料市場,俄國政府要求歐洲以盧布支付天然氣,推升盧布需求,進而讓匯率升值。過去天然氣合約大多以美元或歐元計價,而Syz資產管理公司投資長Charles-Henry Monchau表示,歐盟一天對俄國購買價值10億美元的天然氣,如今俄國要求用盧布支付,便提供盧布強力買盤。
從歷史來看,油價高漲也會促成盧布升值。俄羅斯經濟學家、巴黎政治學院經濟學教授Sergey Guriyev表示,2013到2014年油價高漲期間,美元兌盧布匯率為1比38,而目前油價與2014年相當,若考量通膨因素,用現在購買力看當年匯率,美元兌盧布匯率會是1比52。也就是說,1比52是現今盧布匯率的參考點,「若不考慮地緣政治風險與外資撤資,單就油價來看,盧布還有升值的可能。」
強勢匯率讓經濟衰退壓力大,政府出手助貶
正面來看,強勢盧布能降低俄國的通膨壓力,也能降低進口成本。儘管如此,俄國仍面臨嚴重通膨問題,糧食價格比去年同期上漲20%,實質工資則下跌1.2%;此外,由於俄國遭受制裁,就算盧布升值,也無法以有利匯率進口商品。比起抑制通膨,盧布上漲帶給俄國更大的經濟衰退壓力。
因此俄國政府開始採取措施抑制上漲,並降息3次。最近一次在5月26日,俄國央行將利率從14%調降到11%,盧布匯率也在當天觸頂,從55.42開始貶值,目前美元兌盧布匯率為62.21。另外,俄國政府也配合在5月中旬放鬆資本管制,將80%外幣收入換成盧布的要求,降低至50%。
長期匯率恐仍趨貶
台灣經濟研究院景氣預測中心主任孫明德在《孫主任的經濟筆記》書中寫道,「看好國家,就投資它鈔票。」匯率代表投資人對國家的評價,如同投資人看壞公司,股價就會下跌,投資人看壞國家,理論上匯率應該也會跌。如烏俄戰爭直接導致盧布貶值,但由於俄國政府介入、資本管制,加上俄國本為原物料出口大國,導致盧布不正常的升值。
國際金融協會副首席經濟學家Elina Ribakova表示,盧布今年來的變化並非自由市場機制決定;Guriyev表示,盧布升值只是反映前所未見的進口管制,與天然氣、石油價格高漲,不代表俄國經濟體質良好。也有分析師表示,戰爭爆發後,許多外匯交易所暫停盧布交易,因此盧布的匯價失準,目前的匯率並不可信,也很少投資人從中獲利。
長期來看,經濟制裁會導致俄國重要工業物資短缺,外國直接投資全面撤退也勢必抑制產業成長,而歐洲誓言降低對俄國的天然氣依賴,預計今年減少三分之二來自俄國的天然氣進口,將降低俄國的貿易收入;俄國人民也試圖將資本匯出、甚至出走,種種因素相加,都會抑制俄國經濟成長。因此就長遠來看,盧布貶值壓力依然未除,只是目前的資本管制與原物料出口,讓盧布無法反映真實的市場樣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