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星與西北的弦月,反走遊牧民道路的毛澤東:《蒙古與伊斯蘭中國》選摘(2)

2022-03-23 0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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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德懷和美國人斯諾在豫旺堡會面。有一天,彭德懷帶著斯諾來到紅軍的列寧俱樂部,讓他看一幅諷刺畫。那幅畫的內容是一名穿著和服、有著大鼻子的日本人,兩腳踏足滿洲與內蒙古,然後用一把延伸到華北、滴著血的刀刃,指著中國的其他地區。緊接著,彭德懷問一名在現場待命的紅軍少年兵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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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誰?」

「這是日本帝國主義!」少年答道。

「你怎麼知道?」

「從大大的鼻子就可以知道!」

真是準備周到的一場演出。雖然是表演出來的,但對共產主義抱有好感的斯諾來說,他應該是很滿意。

當時,日軍繼滿洲與內蒙古後,積極想要建立一個掌控西北穆斯林的傀儡政權。作為策略的一環,1936年7月與9月,日軍在當時屬於寧夏省的蒙古阿拉善地區,設置了兩個特務機構,這就是所謂的「板垣征四郎構想」。這個計畫,也有確保和軸心國夥伴德國、以及中亞阿富汗之間互通消息的用意。

日軍特務頻繁在鄂爾多斯、阿拉善以及寧夏地區活動,還設置了機場。在南京國民政府眼中,寧夏的統治者馬鴻逵是個投機主義者;中國共產黨則同時批判馬鴻逵與國民政府,宣傳自己才是真正的抗日戰士。馬鴻逵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主張對日本人抱持好感、招攬日本人的是蒙古人,且在共產黨的教唆之下,派遣軍隊進入阿拉善與鄂爾多斯,進行嚴密監視。就這樣,日軍的入侵不只給予中國共產黨苟延殘喘的機會與大義名分,還提供穆斯林軍人壓抑蒙古人的契機。

原本打算一旦失敗便從蒙古人民共和國(即蒙古國)或新疆逃往蘇聯的毛澤東紅軍,明瞭這時向大眾展示抗日姿態比逃亡更重要,於是便在穆斯林軍人割據的地區展開一場你死我活的鬥爭,開拓天下。紅軍陸續從馬鴻逵的手上奪取包含今日同心縣在內的寧夏南部地區,而斯諾就是在1936年秋天,進入剛被紅軍攻陷的豫旺城,也就是現在的同心鎮:

和陜西、甘肅無邊無涯的山與谷成對比,我們走的道路穿越高原,是一條朝著萬里長城與內蒙古美麗寂寥草原前進的道路。路上點點散布著丈餘高的雜草,在平緩的小丘與微微隆起的綠色草原上,放牧著大群的羊與山羊;在我們頭上,還不時會有鷹隼飛過。野生的瞪羚群一直貼近我們,當我們心想,牠們是不是嗅到了我們的足跡所以前來時,牠們卻又以難以置信的優美姿態,迅速逃離到安全的山腰。

5小時後,我們抵達了豫旺縣的中心。那是一座被石頭和磚瓦築成的宏偉城牆所圍繞、古老的回教城市,城內約住有四、五百戶人家。城外有回教的寺廟,周圍環繞著幾乎沒有破損、充滿美麗光澤的磚造牆壁。

瞪羚成群結隊在草原上奔馳的風景,現在只有在蒙古國或中亞的哈薩克一帶才能看到。透過斯諾的描寫,我們可以得知當時的固原一帶其實是風光明媚的地區。

紅軍殲滅了駐紮在這片恬靜大地上的馬鴻逵守備隊,並對穆斯林展開共產主義宣傳教育。他們打出「廢止一切課稅」、「建立回民自治政府」等充滿魅力的口號,並向回民洗腦:他們在歷史上受漢人虐待與歧視,並不是因為人種或民族,而是階級之故。斯諾也目擊到穆斯林「克服了傳統對人種的反感,慢慢地轉變成階級之間的憎惡」。就像是在穆斯林跟前不使用「豬」這個字一般,紅軍擺出尊重穆斯林風俗的鮮明姿態,贏得他們的信賴,從而出現了許多批判馬鴻逵統治的穆斯林。只是任誰也沒預料到,15年後共產黨在中國奪得政權時,等著他們的竟是宗教遭到徹底否定的命運。

20220317-《蒙古與伊斯蘭中國》立體書封(聯經出版提供)
《蒙古與伊斯蘭中國》立體書封(聯經出版提供)

*作者為蒙古裔文化人類學家。蒙古名「俄尼斯.朝格圖」,蒙譯日文名「大野旭」。現為日本靜岡大學教授。自1993年到2019年,每年都到內蒙古進行研究。本文選自作者著作《蒙古與伊斯蘭中國:一段貼近民族心靈的旅程》(八旗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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