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將議場挪到中山堂的意見鋒起,因現在的議場實在太小了,容納不下旁聽民眾。不少民眾熱切希望到場旁聽,一來幫真正為民喉舌的議員助勢,二來也監督到底誰在當政府的代言人。
至於政建協會對此一事件有何反應?並未看到有任何聲明,因為此時更有資格說話的是台北市參議會,由於黃朝琴是他們投票選出來的,當然也有罷免的權利。
開議第二天中午,台北市參議會邀省議員開懇談會,三十位省參議員及二十六位市參議員全員到齊,議長周延壽表明市參議會所通過的議案,若攸關全省事務,希望省參議員能促其實現。但媒體更關心的是針對開議後的紛爭,市參議員們的態度如何?會中只見政建協會的張晴川、陳屋,另有潘欽信一一起立表達,期許省參議員:「一、勿為招宴而忘記為民喉舌。二、黃議長的態度恐怕被誤解為政府的代言人。三、對范處長的失言須要徹底追究。四、因現在議場狹隘,須即時遷於中山堂。」
這幾點要求,都對準當前的民意,也是媒體關心之所在。散會後,黃朝琴仍不斷跟市參議員解釋說明選舉過程,並聲明自己絕不會做政府的代言人。 黃朝琴是這些市參議員投票選出來的,自然有壓力,因為已經傳出要罷免他的風聲了。
但不斷辯說自己不是政府代言人的黃議長,在議會中的表現究竟如何?陳旺成五月二日日記記載:「葉明勳來訪為記者公會與李萬居事,便乘其汽車到省參議會,適各小組審議中,聞知黃朝琴橫暴,各參議員憤慨聲,受汽車送回,且開講且寫熱言。」
為何參議員如此憤慨?原來是議長黃朝琴在主持議事時,將議員的發言時間限縮為五分鐘,而且針對同一個議案只限發言一次。這顯然違反議事規則,因第二十六條的規定是:「對一議案之發言不得超過兩次,每次不得超過十分鐘。而若主席允許則不在此限。」
所以議員的發言時間整整被砍掉一半,要交叉質詢也沒有機會。至於法條賦予議長的職權,原本是可以打開更大質詢可能的,時間及次數都可以,但他不只沒有,甚至反過來限縮議員的發言時間及次數。
黃朝琴的作為,引起議場內的鼓譟。議員認為此一決定使他們的發言內容不完整,更嚴重的是,沒有辦法真正質詢官員。可知背後的歷史心緒?誠如郭國基所言,這可是被壓抑了五十一年的聲音啊。
而親自到省參議會瞭解狀況的陳旺成,於「熱言」欄點評:
省參議會第二天開會,議長第一聲就辯明他不是政府的代言人。
黃議長呀!請你牢記此言:不要嘴不透心,務須言行一致。
參議員的發言,每人只限一題,不許超過五分鐘,議長的權威多麼厲害呀!
但市參議員中有幾個硬骨的,不肯接受議長的嚴命⋯⋯
滔滔地一揮長廣舌,「注意、中止」,鈴聲頻響,給人民憶起日人時代文化講演的場景。
「議長橫暴,限制時間就是封鎖言論」,參議員和議長相罵了。
這樣亂七八糟的議場,還成個樣子,這不是在表示對議長的不信任嗎?
可是黃議長的當選,三十票中得了二十二票,這錯誤是大多數的參議員應負責的。
台北市參議員,昨天臨時召集,對於違背人民的黃議長,表示要罷免其省參議員的動向。
黃議長雖有種種的釋明,但其運命全係在他今天對議場的態度。
台灣戰後首次的議事殿堂,媒體及台北市參議員聯手,希望撐開民意機關的言論空間。終於議場也在五月六日搬遷到中山堂,就陳旺成日記所記:「本日起參議會搬到中山堂開會,聽眾多至四、五百名。」 可想像此一民意監督的熱度。
但即便有這麼多張眼睛睜看著,省參議員們真的能為民喉舌,而不是「接受招宴」、幫官方化解壓力?一場「台人奴化說」,掀起更大的風波。
*作者為二二八文史研究專家。著有《激越與死滅 - 二二八世代民主路》、《光與灰燼─林連宗和他的時代》。本文選自作者新作《二二八消失的政黨:台灣省政治建設協會(1945-1947)》(台北市文化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