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和謙觀點:那邊內戰結束這邊演習登場─台灣阿富汗到底有多像?

2021-08-19 06:50

? 人氣

阿富汗塔利班游擊隊攻陷首都喀布爾,大批民眾逃往鄰國巴基斯坦。(資料照,美聯社)

阿富汗塔利班游擊隊攻陷首都喀布爾,大批民眾逃往鄰國巴基斯坦。(資料照,美聯社)

「前政權不戰而垮」,是中國外交部長王毅前天與俄羅斯外長拉夫羅夫(Sergei Lavrov)通話時,給8月15日塔利班(又譯神學士)入城以來的事態,所下的嚴肅而冷峻的總結。

[啟動LINE推播] 每日重大新聞通知

這也在一定程度上顯示了中國已作別2004年才確立的阿富汗民選政府的「老法統」,並在變天時刻決定如常維持駐喀布爾中國大使館的運作,就地等待新的秩序成形。

中國對阿富汗新秩序提出訴求

然而從作別舊法統到承認新政權之間,還有很多中間地帶需要且行且看,四處打量。現在正是這個聽其言、觀其行的觀望期。

面對塔利班即將占據主導權的阿富汗新秩序,中國提出過訴求:「當務之急是儘快恢復和平、穩定和秩序,最大限度避免無謂傷亡和產生大規模難民。」對曾經作為內戰交戰方的原政府軍士卒和原政府公務員、甚至是曾給外國軍政部門打工過的阿富汗人,要給予寬容和人道的對待。

此外,還須保障目前仍在組織循空路撤離的西方國家政府和西方國家公民的安全,以及保障讓想離境的阿富汗本國人民安全離開。

2021年8月15日,神學士攻佔阿富汗首都喀布爾,許多阿富汗人試圖從喀布爾國際機場搭機逃離(AP)
塔利班攻占阿富汗首都喀布爾,許多阿富汗人試圖從喀布爾國際機場搭機逃離。(資料照,美聯社)

畢竟,這個時刻塔利班所做的每一個舉動,都決定著中國日後在與阿富汗新政權考慮發展接觸之際,所將面對的外交環境和國際輿論公評。

除此之外,另一個中國最關切的核心問題,則是塔利班和其組建的阿富汗新政權,能不能和各類國際極端組織劃清界限──包括疆獨在境外的極端組織。

疆獨組織曾用阿富汗國土實施訓練

畢竟,在塔利班上一次掌控阿富汗大部局面的1996到2001年期間,疆獨極端組織用阿富汗國土實施訓練、建立營地,甚至出入在阿富汗─巴基斯坦和阿富汗─烏茲別克斯坦邊境地帶,同其他國際恐怖組織勾連的教訓,至今猶斑斑可考,深刻地留在體制記憶的深處。

更不消說哪怕是20年後的現在,塔利班組織內部,也仍然存在很多山頭林立、以下剋上的問題。

2021年8月15日,塔利班佔領總統府所在的城堡阿格(Arg)。(AP)
這個時刻塔利班所做的每一個舉動,都決定著中國日後在與阿富汗新政權考慮發展接觸之際,所將面對的外交環境和國際輿論公評。圖為塔利班占領總統府所在的城堡阿格(Arg)。(資料照,美聯社)

從一個向聯合國安理會報告的「分析支助和制裁監測組」所作的歷年報告可以得知:

在阿富汗塔利班內部,常因各個部門的本位立場不同出現政分歧。例如,一直負責對外斡旋事務、7月底接連穿梭中國、伊朗、俄羅斯等地拜訪的政治委員會負責人巴拉達爾一派,被認為更趨溫和、具有「開明」色彩。

在巴拉達爾向國際社會承諾塔利班將與國際恐怖主義劃清界線之際,這些「承諾」,卻往往未能獲得塔利班內更執著于原教旨主義的強硬派的苟同。

除了政治理念分歧以外,位居權力結構基層、身處戰鬥前線的作戰部門中,也有不少人對一些常年居住在國外、和家人過著優渥生活的塔利班高層人士心生不滿。

塔利班內部仍有派系之爭

另一方面,在塔利班所奪取的區域內,負責作戰事務的塔利班軍事指揮員,同負責民政、治理的塔利班「影子省長」們在同一片管轄區域內的權力,也不時存在扞格。

阿富汗激進組織神學士領導人巴拉達爾在中國天津與中國外交部長王毅會面(AP))
塔利班領導人巴拉達爾日前在中國天津與中國外交部長王毅會面。(資料照,美聯社)

更不消說,塔利班組織中最大的「加盟商」、具有相當獨立行動能力的「哈卡尼網絡」,一向與基地組織(又譯蓋達組織)關係密切,因此也被視為是塔利班和基地組織以及其他國際極端主義勢力溝通的介面。

在塔利班資深高層人物對前線戰爭中躥起的青壯派約束力未必十分強健的背景下,廣袤而溝壑千里的阿富汗國土,能否徹底清理掉國際恐怖主義的淵藪?

在阿富汗塔利班組織內部存在不同派系,且各個指揮網絡對不同地區擁有不同程度影響力的現實下,如何確保其外交保證能在山頭林立的權力生態中,能得到層層落實?

人們對這些問題都還沒有答案。也沒有什麼足以過度天真、樂觀的理由。

在這一多方利益交錯、歷史和地緣條件極其複雜的深潭面前,中國是戒慎的、小心的。對塔利班長期觀察和審視的過程,才剛剛翻開一個新的階段。

「神學士」游擊隊15日攻進阿富汗首都喀布爾,阿富汗女性未來處境可能將變得更惡劣(美聯社)
對塔利班長期觀察和審視的過程,才剛剛翻開一個新的階段。(資料照,美聯社)

在可預見的未來,我不認為中方會對塔利班所主導的新權力結構有什麼過度的熱情。即便在民選政府主政時期,中國企業能在阿富汗拿下的兩個最大的項目──阿姆河的中石油油田和中冶得標的艾納克銅礦開發,都因安全、環保、企業社會責任落實條件待定等理由,基本處於停擺狀態。

連這些已經存在的問題都還未解,那麼,又怎麼能過度期望到了塔利班治下,中國對阿富汗會有什麼投資的大躍進呢?

從未被視為中國真正的欲謀求影響力的範疇

對中國來說,阿富汗固然是共享90公里陸上邊界的鄰國,也是現實上確保新疆保持穩定的西大門。然而在文化和歷史記憶上,阿富汗從未被視為中國真正的欲謀求影響力的範疇,而更似於19世紀的英俄爭霸,以及更早之前的伊朗、土耳其、巴基斯坦等文明互相衝撞的舞台。

地緣政治的韻腳和宿命到近乎殘酷的結構,不因時代的演進而輕易變異。未來,這仍會是一個俄羅斯、中亞鄰國、土耳其、巴基斯坦眼中的利益糾葛的熱區,而不太像是中國的

中國和美國都知道,未來相當一段時間,互相爭鋒和主要要處理的戰略難題和挑戰,仍在歐亞大陸的東面、在海上,而不是心臟地帶。

這或許也可以解釋,何以在8月17日──美軍近年來外部形象最低落、情報評估能力最被質疑、期建構的作戰夥伴和盟友關係最被挑戰的時間點(8月15至16日)後的兩天內,一場目前規模還不明的跨軍種演習就在台灣東南和西南的周邊海空域上演。

台灣是台灣,阿富汗是阿富汗

如果這不是一個日期上的巧合,那就是在短短兩天之內組織成型的刻意。

所以回過頭看,阿富汗跟台灣的對比有幾成像、或幾成不像其實不是很重要。台灣是台灣,阿富汗是阿富汗。

他們各自都已經足夠複雜和重要,兩者也都有自己的命運和選擇要去承擔。

*作者為在北京工作的台灣人,本文轉載自作者臉書。

關鍵字:
風傳媒歡迎各界分享發聲,來稿請寄至 opinion@storm.mg

本週最多人贊助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