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破崙逝世200年:法國人依然為他的是非功過爭論不休

2021-05-06 1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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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的拿破崙(Napoleon Bonaparte)雕像(AP)

巴黎的拿破崙(Napoleon Bonaparte)雕像(AP)

法國南部城市蒙托邦(Montauban)在一條繁忙的街道上畫出了一塊地,準備為法國最後一位獨裁者立碑。旁邊的人行道在施工,轟隆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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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破崙(Napoleon Bonaparte)生前曾經是整個歐洲面臨的最大難題。他最終死於被流放的大西洋島嶼聖赫勒拿(St Helena;又譯聖海倫娜島)。然而,他死於小島200年後的今天,如何看待這位曾經叱吒風雲的法蘭西帝國皇帝,依然是一件讓法國人很撓頭的事情。

畫家保羅·德拉羅什(Paul Delaroche)筆下的法蘭西人的皇帝拿破侖一世(Napoleon I, Emperor Of The French)
Getty Images 畫家保羅.德拉羅什(Paul Delaroche)筆下的法蘭西人的皇帝拿破崙一世(Napoleon I, Emperor Of The French)

拿破崙是一位軍事奇才,挽救了法國大革命,並為現代法國奠定了基礎。蒙托邦這個地方雖然距離圖盧茲(Toulouse)車程不足一個小時,但拿破崙1808年仍然破例讓它獨立劃分為一個「省」。

然而,這些是否足以抵銷他的獨裁統治與對外侵略,還有恢復法國奴隸制度的決定呢?

"你得根據整個殖民主義歷史來看待拿破崙那些今天看起來令人髮指的決策。強人總會濫權。", Source: 菲利普·貝卡德(Philippe Bécade), Source description: 蒙托邦副市長, Image:


蒙托邦副市長貝卡德(Philippe Bécade)說:「正如許多歷史人物一樣,他總有一些陰暗面。你只挑一個元素來看,很容易就會譴責任何人。」

那麼,在21世紀,我們應該如何紀念拿破崙?

雕塑家伊曼紐爾·米歇爾(Emmanuel Michel)在工作室內受訪
BBC 
雕塑家米歇爾(Emmanuel Michel)和他的工作室

在兩小時車程外一座有點空蕩的谷倉裏,米歇爾(Emmanuel Michel)展示了皇帝的頭像連禮帽,它從一團紅黏土中「拔地而起」。

它一臉沉思,垂頭喪氣。

"我儘可能把他塑造成我所認為的形象:飽受折磨,時刻反躬自省,永不甘於現狀……我不想把他塑造成一位征服者,而是一位孤獨老人。", Source: 伊曼紐爾·米歇爾(Emmanuel Michel), Source description: 雕塑家, Image: Bust of Napoleon, by Emmanuel Michel


自從50年前拿破崙200歲誕辰開始,法國該如何紀念他的分歧就一直在擴大。近年的討論聚焦於他在加勒比海與印度洋島嶼恢復奴隸制度的問題。

法國奴役記憶基金會(Fondation pour la mémoire de l'esclavage)的歷史學家加赫姆(Malick Ghachem)教授說:「拿破崙是一位軍事實用主義者。」

「對於他來說,對於許多人來說亦然,在加勒比地區擁有龐大的奴隸儲備有利於法國國威和經濟。可是在討論拿破崙本人的時候以此為焦點是否合理?你也許認為是他指點江山,主宰一切,但那不一定會改變你如何解讀法國歷史。」


拿破崙(Napoleon Bonaparte)一生關鍵日子:

  • 1769 - 生於法國科西嘉島(Corsica)的阿雅秀(Ajaccio)
  • 1785 - 從巴黎軍校畢業
  • 1795 - 帶領革命武裝擊潰巴黎保皇黨
  • 1796—1802年 - 率兵攻打奧地利、普魯士等國,連番告捷
  • 1804—05年 - 自立為帝,在奧斯特利茨(Austerlitz)打敗奧地利與俄羅斯部隊
  • 1812—14年 - 對俄羅斯的攻勢造成災難後果,節節敗退;被迫遜位,流放至義大利厄爾巴島(Isola d'Elba)
  • 1815 - 逃出厄爾巴島,在滑鐵盧(Waterloo)為英國與普魯士所敗;被流放至英屬聖赫勒拿島(St Helena)
  • 1821 - 於聖赫勒拿島上逝世

2005年是拿破崙稱帝200週年,法國總統與總理都在這個時候出國,時任內政部長薩爾科齊(Nicolas Sarkozy)等內閣官員紛紛決定不參加任何紀念儀式。

許多政治人物的判斷是,跟拿破崙站得太近,有機會引火自焚。

現總統馬克宏(Emmanuel Macron)倒不這樣想,他預定在星期三(5月5日)公開演講談論拿破崙的無形遺產,然後向拿破崙墓獻花。

愛麗舍宮(Elysée Palace;總統府)稱,這不會是「滿懷感恩的聖徒傳(吹捧),或對其否定,或懺悔」,但會提出法國承繼了這位帝皇最好的一面,摒棄了最差的一面。

巴黎榮軍院(Les Invalides)內的拿破侖陵(2017年)
AFP 巴黎榮軍院(Les Invalides)內的拿破崙陵

懷舊的力量

然而,像極左翼政黨不屈法國(La France Insoumise)成員科比埃(Alexis Corbière)般的政治人物相信,國家——尤其是總統——絶不應該紀念這週年。

科比埃對BBC說:「他是拿歷史作政治利用,我認為這樣做有問題。在當前的法國氣候下這是值得擔憂的,民主正受到廣泛懷疑,法國人民也許甚至希望看到一位獨裁強人誕生。」

布盧埃(Renaud Blanloeil)主持一個專門盛裝重演拿破崙各場戰役的團體。他認為,那位1800年代法國獨裁強人的記憶仍然深深烙印在歐洲鄰國人民的腦海里。

雷諾·布盧埃(Renaud Blanloeil)
BBC
雷諾.布盧埃(Renaud Blanloeil)不時組織盛裝重演拿破崙的歷史戰役。

他對我說:「我們在本地無敵可戰,因此我們邀請其他歐洲國家的朋友到來。」

他續說:「我們去西班牙的話就成了敵軍,我們會保持低調,因為這仍然是個脆弱的話題,就好像英國人跑來法國重演(歷史戰役)有時候會感到像在雞蛋殼上走路(如履薄冰)一樣。」

他說,在相距500公里外的義大利,民眾的反應截然不同。

「我們受到英雄式歡迎,因為法國人當年把他們從奧地利手中解救出來。有次對戰過後,我們走到米蘭(Milan)的大街上,咖啡館門前的顧客都起立歡呼,高喊『Vive La France!』(法語『法國萬歲』)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情景。」

拿破崙:引起共鳴的名字

無論在海內外,「拿破崙」這個名字可不容易高高舉起,輕輕放下。這也許是為何很少法國人會給孩子起這名字。

拿破崙.阮(Napoléon Nguyen)是少數的例外。

他是法國空軍預備役官兵,父母給他改名拿破崙,紀念這國家對這對越戰難民的庇護之恩。

他跟我說:「在學校學習拿破崙的歷史很讓人不安。我小時候很害羞,可是認識這個名字的由來對我十分重要。我想他對法國功大於過,我慶幸自己沒給改一個更具爭議的名字,例如Attila(公元5世紀匈人帝國領袖阿提拉)。」

空軍裏一位同僚跟他說,能用「拿破崙」這名字是他的夢想。

拿破崙.阮說:「我可不想隨處大聲的說,但我其實更醉心於研究(二戰的)不列顛戰役(Battle of Britain)。」

法國畫家雅克—路易·大衛(Jacques-Louis David)筆下的《拿破侖·波拿巴穿越大聖伯納德山口》(Bonaparte crossing the St Bernard Pass)
BBC 法國畫家大衛(Jacques-Louis David)筆下的《拿破崙穿越大聖伯納德山口》(Bonaparte crossing the St Bernard Pass)

拿破崙.波拿巴是一位深明公眾形象力量的人。他最喜歡的其中一幅畫作展現他身騎駿馬,帶領軍隊翻越阿爾卑斯山脈的。

兩個世紀過去了,他的形象顯得更平衡,更富爭議。然而,他與法國的關係一直都錯綜複雜:一個承受兵敗恥辱之後,死於流放的人,卻也是獲厚葬黃金穹頂之下安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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