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山專欄:臺灣該怎樣應對拜登新政

2021-02-17 06: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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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總統拜登(前)上任第一天就公開肯定前朝政府的中美科技戰做法,甚至放話將增強力度。(AP)

美國總統拜登(前)上任第一天就公開肯定前朝政府的中美科技戰做法,甚至放話將增強力度。(AP)

拜登新政所將採取的全球化戰略及對華戰略,對於包括臺灣在內的亞洲經濟及新興市場經濟體,都將造成極大而且重大的衝擊影響,及早提出因應調適對策,有絕對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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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規拜隨」且比川普更鷹派

在現階段,美中兩國經濟強權雙元對峙的世界新格局,可以說是正處在一個敏感的「美中新冷戰」邊緣上,這是美蘇冷戰終止以來,人類歷史上相當不同於美蘇對抗的新一回合世界級大冷戰,可以稱之為「美中新冷戰」。

這場美中新冷戰,應該溯自2018年3月23日川普發動世界級貿易戰為起點,隨後而有科技戰、金融戰甚至在軍事上的直面對峙,特別在地緣政治方面的抗對,尤其突出而險峻。

拜登在2021年2月1號正式接任美國總統,國際社會幾乎都有共通期待,認為拜登抗對中國的政策與策略抉擇,勢必跟 川普行徑不同;

在2020年中有新加坡記者當面問過我,其間的不同,我回答說:倘若說川普之對應中國,是「用滾水煮青蛙」,那麼拜登還是會繼續拿中國當做青蛙煮,只是拜登的手腕方式會是「用溫水煮青蛙」,就要讓中國在沒有太大防衛對抗下被慢慢燉煮了,最後讓中國死得更透更徹底。

川普與拜登。(美聯社,風傳媒合成)
川普(左)對應中國是「用滾水煮青蛙」,拜登(右)的手腕則是「用溫水煮青蛙」。(美聯社,風傳媒合成)

從拜登上任這幾天來,各方面可以看得出來的拜登新政新措施,其實都不新,大部分都是川普大方向的延續,甚至於更可以發現,根本就是「川規拜隨」,甚至就是說拜登還比川普戰略更加鷹派一點呢。

包含對立與合作的新對華戰略

美國總統拜登於美國時間2021年2月10日晚與中國國家主席習主席進行了歷來鮮見的上任既將滿月之首次通話,突顯了拜登很清楚所面對的是已與過去不大相同的中國,拜登新政下的中美關係,將迥異於川普,必須同時包含對立與合作。

拜登在與習近平兩小時對話中直接談到香港和新疆的人權問題,以及臺灣問題。拜登直接性的指責中方言論,極其具有攻擊性,態度也較過去記錄更加強硬。

過去三十年來,中國已然在全球國際關係中不斷漸進扮演越來越發顯眼角色;今日中國與歐巴馬執政之初的隨從者中國相比,已成為美國最大國際性競爭者。這種強烈的「中國威脅感」「中國霸權取代感」也正是今天美國兩黨最高共識。

多重因素限制美國霸權影響力

拜登新政的對華戰略,仍然會像川普一樣,迅速重啟施壓,不過在現實上能夠給予北京造成的實質性影響,仍然不會太大,以至於拜登新政會更傾向積極使用國際自由秩序來迫使中國回到美國所設定的「世界秩序」框架中。

不過,既往川普治下,一直都傾向於「在亂世當中直接一己出拳極限重擊」的單打獨鬥套路;事實上,川普始終就沒有太在意過歷來美國單邊設定的「世界秩序」既定框架,對川普來說,「世界秩序」與其說是美國「馴養全世界」的工具,不如說是阻礙。

更何況,自從2008年世界金融海嘯危機爆發重挫美國經濟金融霸權威勢之後,美國的全球既有盟友國家早已不再像以前一樣馴順看待美國,看待自由規矩了。伊拉克戰爭以來,美國霸權威懾力量的限制,就越來越明顯;量寬大印鈔、大撒幣造成全球貨幣動盪危機和2020新冠大流行,更加碼給美國霸權威懾力量的限制;與此同時全球科技力量蓬勃競起,以及意識形態典範優劣競秀、經濟體之間的競合較量,也都與美國霸權威勢影響力的衰頹受限,無一不息息相關。

因此,拜登新政之即將對華戰略重啟川普施壓故技,國際經濟社會並不樂觀。

中美關係,2014年,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與時任美國副總統的拜登。(美聯社)
美國總統拜登(左)2月10日首度與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右)通電話祝賀春節。圖為2014年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與時任美國副總統的拜登。(美聯社)

貨幣政策不追求強勢也不一味貶值

在拜登新政裡頭,有幾個政策事項,比較值得注意,也比較值得看;首先是美國的「貨幣政策」,其次是「科技對戰」,其三是「與中國經濟脫鉤」。

在「貨幣政策」上,川普早已公開明說,在他的治下,將採取與柯林頓「強勢美元政策」完全不同的「弱勢美元政策」,以至於放膽「量寬低利大印鈔救市」,放任美元匯率擴大貶低步伐,掀動新興市場經濟體間貨幣戰爭亂鬥,在所不惜。

今天,拜登新政裡頭,主政美元匯率的財政部長葉倫也已公開發言說,拜登新政府「不會去追求這個強勢的貨幣政策」「但也不要美元是個貶值的貨幣」,也就是說,拜登新政將會傾向採取「美元不會一味貶值的弱勢美元政策」。

然則,令人倍感矛盾與費解的是,未來這四年時間,葉倫將如何營運操作在全球市場的美元地位尊卑起伏與美元匯率的穩定性?

但無論拜登新政的美元究竟要走強勢或者走弱勢,其直接結果,都會嚴重衝擊,包括臺灣在內甚至整個亞洲總體經濟態勢,都會受到很大很大影響。

打贏美中科技戰列第一優先

第二個拜登新政的亞洲衝擊,在於「美中科技對戰」。原先本有許多專家認為,拜登可能比較川普對華政策會採取相對和緩柔和的手段方法策略;但在拜登上任第一天就已公開放話:對於川普的中美科技對戰做法,與予肯定與支持,甚至於更要加碼進行「美中科技對戰」強度與強勢。

美國國防部2月11日披露對華戰略新設「中國工作小組」的工作目標是「不讓海洋(太平洋)沸騰」,「美中兩國科技戰爭」則被列為最優先事項之一。

在6月向拜登提出正式建議之前,由包括國防部長辦公室、軍隊和情報部門15名工作人員組成的「中國工作小組」,將尋求找出最重要的對華戰略新挑戰和新機遇,並對優先事項進行排序,以確保有足夠的資源和注意力投入到打贏「美中兩國科技戰爭」方面。

事實上,自川普貿易戰以來,五角大廈已經將44家中國公司列入黑名單,因為它們與中國軍方有聯繫,包括科技巨頭華為科技有限公司和小米,以及國有的中國航空工業集團公司等,可以肯定的是,拜登新政勢將繼續進行下去。

可以這麼說,這一拜登新政做法,對中國、對整個亞洲經濟以至於對臺灣經濟產業的衝擊影響,都極大;尤其是對於亞洲區域經濟的產業經濟之供應鏈布局,促使整體供應鏈的聚合與零散化,著見關鍵性。

再者,總統拜登(Joe Biden)《讓美國再次偉大起來 Make America Great Again》的版本是要聚焦將「就業機會」和「傳統製造業產業」帶回美國的一項經濟戰略,也是拜登新政最響亮宣傳口號之一的「未來都在美國製造!」而後賣出全球市場,此迥異於川普「強力抗阻中國製造大舉入侵美國市場」的閉關保護主義之對策,所代表的正是會大大削弱華爾街對華貿易政策長期影響力的拜登新國政策略。

拜登新政府,財政部部長葉倫(Janet Yellen)(AP)
拜登新內閣之一的財政部部長葉倫(Janet Yellen)表示不會追求強勢的貨幣政策,但也「不要美元是個貶值的貨幣」。(AP)

台灣慎防三大經濟陷阱「拖垮效應」

川普在發動美中大貿易戰,沒有任何經濟小贏卻見大輸之後,就倉促又提出了所謂「美中經濟脫鉤」(de-coupling)的說法,甚至更加力對中國極限施壓,迫使「美中新冷戰」態勢逼近了臨界點。

在這種情境狀況下,事實上已觸及到了三個不同的宏觀經濟陷阱:第一個是《修昔底德陷阱》(Thucydides' Trap);第二個是《金德柏格陷阱》(Kindleberger Trap);第三個是《薩繆森陷阱》(Paul Samuelson Trap)。

第一是涉及既有強權霸主面對新興強權快速崛起的超越挑戰,是典型兩強大國博弈之《修昔底德陷阱》;最典型的近例應該就是從1960年代到今天的50年時間,世界唯一霸權美國,怎麼修理新興崛起的日本,直到1986年《廣場協議》徹底打趴《日本第一》,並使日本「失落三十年」(Lost Decades),而事實上直到今天,40年既過,日本經濟還是不能真正翻身。

川普之所以發動美中貿易大戰,打從開始就想把馴服日本那套劇本,重新原樣搬演到中國身上,也想逼使中國非得被美國一道淪陷在《修昔底德陷阱》中不可。

第二個《金德柏格陷阱》,是川普用「退群」及「逆全球化」,裹脅全世界經濟,一起跌落《金德柏格陷阱》之中,是絕對傷人卻也重傷自己的錯誤政略;所以拜登新政想要立即與予翻轉的原因。祇是,今天的拜登,是不是有能力或者是不是有足夠條件,得以把川普退的群、條約、協定及傳統盟邦友國等國際關係通通恢復?全球國際社會都懷疑。

以最近之例說,拜登一就職上任第一天所簽發的17個總統行政命令中,有一個幾乎沒有人注意到的,就是針對臺灣立訊公司(Luxshare ICT)所祭出「337條款」,這是國際間公認的國際投資、國際貿易之原子彈級條款,我們大家都熟悉的301條款,完全不能與這個337條款相比擬。這也就是典型的《金德柏格陷阱》。

第三是涉及科技戰與製造業霸主之爭的《薩繆森陷阱》。

今天美中兩國之間,川普執意要強打,而拜登新政更想要加碼追打的科技戰與爭勝世界第一製造業強權霸主地位的「遏制中國崛起」,就是典型《薩繆森陷阱》,《薩繆森陷阱》不但拖垮美中兩國產業部門的微觀經濟,同樣也拖垮全世界製造業領域的整體微觀經濟,延宕全世界經濟復甦的全方位步伐。

這三個超級大陷阱,所肇致對中國、亞洲區域經濟、所有新興市場經濟體,乃至於臺灣的宏觀經濟與微觀經濟,都會帶來莫大「拖垮效應」,不能不防。

再造台灣軟實力更甚增強硬實力

倘若臺灣想要增強自己的國家安全實力,就必須同時深入檢視我們在硬體專擅與軟體實力基礎建設條件,究竟長板與短板的現實態勢狀況。

不過整體而言,臺灣要應對拜登新政所帶來的衝擊影響效應,可能優先做強做好「再造臺灣軟實力」要比「增強臺灣硬實力」來得更加具有緊要性與關鍵性。

第一是,必須立即翻轉「仇富反商」意識形態的剛性治國政略。

因為依臺灣孤懸的海島經濟型態,沒有夠質足量的工商企業廠商部門實力與企業家精神的創新邁力,臺灣經濟是根本成長壯大不了的;今天上下瀰漫義和團民粹掛帥及超級勞動自我保護主義的「仇富反商」意識形態治國方針,根本徹底扼殺了臺灣工商企業廠商部門成長發展空間與可能性,也徹底扼殺了臺灣企業家精神的創新邁力空間與新世代企業家精神的萌發與創新機遇。

立即翻轉「仇富反商」意識形態的剛性政略,是今天臺灣要因應世界變局與追求經濟脫困振興的首要「治國必要之善」,當家主政當局務須痛心明達而再造。

第二是,臺灣投資營運環境的徹底改善。

尤其是長久以來,臺灣的創意創新能量與活力一直很強,但是足以把「創意創新」予以有效商業化、市場化、產業化的能力,則一向比較其他先進國家社會就顯現出「太貧弱了」的嚴重經濟貧血症現象,必須予以徹底改善補壯增強。

第三是我們既存的落伍僵固制度法規必須立即翻修改正,前瞻充分與世界接軌,才能讓臺灣經濟社會自由開放地無縫聯網全球市場。

今天臺灣既已存在且在顛簸運作的整體制度法規,從人事勞動法制到稅制金融法制,至少還有兩萬種項以上,都還是植基於固舊農業社會或者工廠經濟時代的思維與價值觀之上,相對於全球市場經濟社會的快速變遷進步升級,顯得特別落伍落後不堪,也使得根本無法跳脫固陋而直接邁進當今全球化智慧化數位經濟社會,當然是極其嚴重又嚴肅的國恥,必須即早煎血改革糾正。

第四是,必須要即時增強、落實全方位國際觀與宇宙胸懷的基礎教育。

這是讓臺灣不會與世界脫鉤,得以十足與世界接軌的國家人力資本開發普及養成的唯一最緊要國家級也是最符合世界級的關鍵性基礎建設,任何主政者都必須落實做到做好。

*作者為財團法人環球經濟社社長兼公共政策研究所所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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