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自2月以來文攻武嚇動作頻仍，最近放話將單方終止海峽兩岸經濟合作架構協議（ECFA）、攻占東沙群島演習、實施惠台11條措施幫助台商台企復工復產，乃至批評台灣「以疫謀獨」、批評立委提議刪除《兩岸人民關係條例》「國家統一前」字樣等，這一切都針對著520。
520演說的台灣自我定位
中國之所以不斷施壓台灣，首先當然是因為520的高度象徵性：經由民主實踐選出自己的政府，台灣人民一次又一次地確立主權的行使，如同美國一連串挺台法案所說，如此選出的政府，是唯一代表台灣人民的正當政府。
其次，520總統就職演說往往會勾勒出對中國政策基本方針，附帶論及台灣的國格定位，也就是這個國家「是誰」、「是否與中國有別」。台灣的自我定位，在今年的520具有特別重大的意義。
台灣是否「堅持中華民國」，一向被視為是否邁向法理台獨的指標。我們可以把面對「中華民國」的政治勢力分為三塊；第一是中國：在國際上消滅中華民國，強調世界上只有一個中國，而且中華人民共和國是代表中國的唯一合法政府，卻又不容許台灣內部減損中華民國；第二是「維持現狀」派：認為中華民國是維持兩岸現狀乃至台海和平的安全閥；第三是獨派：認為中華民國這塊遮羞布不但無用，且是邁向獨立的阻礙。
最近幾個事件具體而微地展現出3種立場面對「中華民國」的歧異與荒謬。
中原大學教授招名威因為在課堂上論及「毒奶粉」、「武漢肺炎」，被中國學生投訴歧視，詎料在道歉時再三提到自己是「中華民國台灣的教授」，再度被學校要求應向中國學生道歉。
為什麼「中華民國」4字會觸碰到中國學生的底線？中共把「中華民國」視為禁忌，在國際上全面予以封殺，此一立場已無條件被接受黨立場的中國人所接受。
台灣擁有中華民國
弔詭的是，中國一方面不接受「中華民國」，另一方面對台灣在憲政、課綱、轉型正義等面向處理跟「中華民國」關係的工程極度戒懼，認為是在去中國化；最近則對立委提議刪除《兩岸人民關係條例》「國家統一前」暴怒以對。北京的反應是因為中華人民共和國政權從未統治台澎金馬一天，若非經由「中華民國」的中介，很難主張擁有台澎金馬主權。
獨派則認為，與中華民國的聯繫是台灣未能邁向法理獨立、獲得國際承認的阻礙。過去威權政權主張維持法統，在國際上主張代表中國。民主化工程帶來了政治機制的全面台灣化，但《中華民國憲法》只是增修，並未廢止。
而國際上台灣不被承認的困境，近來因為世衛組織法律顧問一席「1971年聯合國就已決定中國由誰代表」談話，以及奧斯陸地方法院判決將台灣人國籍註記為中國合法，再度被沉痛地提醒。
因此，獨派對蔡英文第2任的期望包括：在520就職演說不要再提及「中華民國」、認真展開制定新憲法的工程、護照上僅列台灣為國名，以及將國航名稱中的「中華」改掉。這些冀望是否實際？
幾經淬鍊，蔡英文給了「維持現狀」一塊新招牌：「中華民國台灣」。它的發展歷程始自2012年競選時的「中華民國就是台灣；台灣就是中華民國」；第1任時一連串斷交打壓下，府院逐漸統一口徑，將對岸稱為「中國」；19年國慶致詞時正式將國家定調為「中華民國台灣」；競選連任以捍衛主權為號召，吸納中間選民，成功將抵抗中國併吞定調為台灣最大公約數。
「中華民國台灣」並不只是空洞的口號，它真正的力道在描繪出台灣擁有（owns up）中華民國，學者稱之為「中華民國台灣化」，或如同蔡英文19年國慶談話所說：「中華民國已經在台灣屹立超過70年。」
不同於中國與獨派，它所指的不是自1912年以來即已存在的「中華民國」，而是在民主化過程中不斷淬鍊重生、活生生的、現下的這個國家。
「中華民國台灣」此一論述並不完美──它還未清楚處理與過去政權的關係，但轉型正義的工程持續在做。它還沒有與過去的《憲法》做出清楚的切割，也沒有向國際宣示台灣已經清楚地主張自己是有別於中國的國家。
狀況不完美，改變時機未到
但如同美國在台協會（AIT）發言人孟雨荷（Amanda Mansour）所說的，「此一狀態並不完美」，「但改變會威脅和平」；也就是說，不是不能改，而是時機尚未來到。中國如此努力施壓台灣，也正是因為台灣有能力自我定位。
「中華民國台灣」指向一個動態的台灣共同體。2020年大選之後，選民清楚地拒絕了在香港實行的一國兩制；武漢疫情之後，要求國際正式承認台灣的呼聲益發強韌。這些不是可以用武力恫嚇或經濟收買的。中國的夢魘不只於520，在國民意志與國際支持下的台灣，更將令中國輾轉難眠。
＊本文原刊新新聞第1733期，授權轉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