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典蓉專欄:江宜樺錯認一個時代

2014-12-01 05: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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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政院長江宜樺今天率內閣總辭,結束這場略帶悲劇性的內閣之旅。(資料照片,吳逸驊攝)

行政院長江宜樺今天率內閣總辭,結束這場略帶悲劇性的內閣之旅。(資料照片,吳逸驊攝)

最可怕的一種失敗,是不知為何而敗,這是國民黨當前的處境,但最難堪的應該是馬政府中的政治學者、即將辭去閣揆的江宜樺,他該如何從學理來看待自己這一場政治實踐呢?事實上,江宜樺的成敗,足以作為後代讀書人思索政治進退的一面借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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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無選舉經驗,卻受總統馬英九重用,一路從研考會主委到最大部會的內政部長,最後到一閣之首,但這一次國民黨大敗,江宜樺終於成為祭品,為敗選負責下台。

政治上的起起落落實屬常態,學者也同樣可進退有節,但江宜樺這一場,實在很難不被視為是一場悲劇。對一個知識分子而言,可悲的並非失去大權,甚至,無法回到台大、重返學術重鎮,可能也不是最難忍的,即使處處都有政治系學弟妹、甚至昔日學生冷嘲熱諷,都還可以視而不見;最痛苦的也許是,內閣這一行究竟成就了什麼事?或者,如果從事後之明的角度看,入閣這一遭其實是個犧牲的話,這樣的犧牲值得嗎?

最貼切的還是江宜樺的妻子李淑珍、觀察太陽花學運後那番話,「我忽然悲從中來。外子辛苦六年、忍辱負重,換來的是年輕人對馬政府的深惡痛絕。」

知識分子從政,只要有更高遠的目標,忍辱或犧牲其實是無所謂的,如果是馬基維利的信徒,可以「我愛我的國家勝於我的靈魂」告慰,或者,相信韋伯的人,責任倫理總要考量目的與手段之間的緊張關係,不然,如美國政治哲學家麥可.瓦瑟(Michael Walzer)的「黑手政治學」,政治行動者追求政治理想時,很難避開道德兩難,解決兩難的唯一途徑是,行動者最後必須付出代價,不論這是生命的還是靈魂的代價。

如果以江宜樺為理想型,則馬政府或江內閣中的知識分子,他們所面對的處境是,即使願意以火焚身犧牲也一無所獲,馬政府常常將施政問題歸咎於與媒體或民眾溝通不良,年輕人狂潮般一面倒反政府,更被視為是民粹的網路現象,問題是,如果這些年輕人有一天真的願意好好聽馬政府講話,馬政府能告訴他們什麼遠大的目標?江內閣的操守持節都中規中矩,問題是,這些都是理所當為,而不是能振奮人心的共同理想。

更大的問題也許是,馬英九執政這8年,台灣也經歷一場無聲的典範轉移,年輕世代其實是更進步的世代,他們重視經濟公平、性別平權,土地正義,他們認為,無論是什麼崇高的目的,個人不該為了抽象的集體概念犧牲付代價;上一代也許相信這些理想,但他們願意等;年輕世代則認為,遲遲無法實現的承諾,同樣也是不正義;仍以傳統經濟發展理念為遺緒的馬政府,當然渾然不知如何和進步世代共處。

江宜樺並非完全不認識這樣的理念,他曾經研究漢娜鄂蘭的參與式民主理念,「要賦予每個公民去成為政府事務的參與者之權利,去行動以被觀看的權利」;鄂蘭認為「權力」並非一種執政手段,而是人們一起行動時「在他們之間湧現的事物」,傳統政治學也許覺得這是不切實際,但年輕世代卻自然而然在實踐這樣的理念。最可惜的是,江宜樺也許認識這樣的理念,卻認為這是高度美學化,不見得能落實到這個世界。

這是一場悲劇,無論是浪費了江宜樺!還是浪費了江宜樺深研的政治理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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