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競新專欄:佔中,是兵行險著,為免香港下沉

2014-08-13 0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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佔中結束之後,建制陣營發動的「保普選反佔中」運動來勢洶洶,817更將舉行萬人大遊行。(中新社)

佔中結束之後,建制陣營發動的「保普選反佔中」運動來勢洶洶,817更將舉行萬人大遊行。(中新社)

香港第一波佔領中環運動7月2日凌晨在各方高度自我抑制下結束後,由建制陣營發動的「保普選、反佔中」運動隨即來勢洶洶,連日以來不但舉行大型的簽名運動,並將在8月17日舉行萬人大遊行,讓香港社會進入回歸以來最嚴竣的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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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包括親北京和泛民陣營的溫和派政治人物立法會主席曾鈺成、前特首顧問葉國華、全國政協委員戴希立,以及民主黨前秘書長羅致光、港大法律系教授張達明等,日前便首度發表了39人聯署,呼籲各界「營造可平心靜氣商談的氣氛,理性討論,從而尋求共識」,反映社會精英對於香港空前的對立化,憂心忡忡。

坐在中文大學崇基學院信和樓社會學系辦公室的陳健民,一臉疲累。作為去年發起佔中運動的三子之一,他腦海裡整天都縈繫著這大棋盤,盤算著下一步棋的方向,還要接受媒體的訪問,到處演講。這天難得催促自己要放鬆心情,跟客人泡茶聊天。

在佔中三子眼中,佔中,絕對只是手段,目標是要北京回到談判桌,讓2017年的特首普選能在無篩選的制度下進行。

面對著社會撕裂分化,陳健民卻認為,這正是「解決問題的第一步」。「我認為解決問題,最後還是要對話的,彼此必須要有妥協,才能解決問題,但是如果沒有相當的張力,大家包括北京根本不會了解到問題的嚴重性,現在不同陣營的社會精英尤其是親北京的,都覺悟了。如果不是社會出現撕裂,有多少人會去深入反省?」

陳健民呷了口高山茶,笑說:「有危,才會有機。」

香港政圈2012年下旬已廣泛傳出,北京為了避免產生「與北京對抗」的特首,加上對於美國重返亞洲的顧慮,準備拋出的2017年普選方案,雖然予選民一人一票,卻會透過提名委員會,操控並篩選候選人。

在泛民人士眼中,現時香港正搞得鬧哄哄的「保普選、反佔中」運動,就是呼籲港人應乖乖的,同意北京口袋裡的方案,但他們聲稱,這種普選跟北韓實施的一人一票選領袖意義相差不大,因此必須要爭取無篩選的普選,讓有資格的人士,也有公平參選的機會。

陳建民作為大中華研究公民社會的頂尖學者,從來就不是只窩在教室的知識分子,他與大陸方面從官員到學者,都有廣泛人脈關係,四年前香港民主黨進入中聯辦與北京就2012年立法會選舉方案進行談判,他正是幕後的重要推手。而在是次談判,民主黨成功讓新增的5個功能組別(似台灣過去的職業團體)議席,改變成為全港單一選區的直接選舉,使全港選民史無前例地,公平擁有兩張選票,包括一張分區直選選票和一張功能組別的選票。

他承認,如果2010年不是激進民主派社會民主連線發起五區公投,使得香港政治光譜激進化,讓民主黨「變」得溫和,北京才不會伸手跟民主黨直接談判。

這也就是陳健民所謂「社會撕裂是解決問題的第一步」的根據。可是陳健民當時著力充當北京和香港民主黨的中間人,目的根本不只是2012年的立法會選舉,更大目的是要為雙方建立持續而且良性的互動,及早進入討論2017年更重要的政治改革。

唯結果除了北京並沒有表現出跟進繼續討論的誠意,民主黨進入中聯辦討論一役,更被激進民主派群起攻之,讓泛民的政治人物,自始視與北京溝通為畏途,北京和民主派之間,也完全失去了互信。

陳健民不是一位橫空出世突然搞政治的學者。香港社會越趨譟動,尤其是自2012年開始,年輕人對社會的忿悶情緒上升,像香港大學一向關心國是的刊物「學苑」,今年初竟然以《香港民族、民運自決》為封面專題,然後激進民主派的言行越趨激烈,在泛民選民的光譜中也越來越受歡迎,加上社運團體「左膠」、「右膠」(註)互相謾罵不絕,香港公民社會陷入「碎片化」的狀況。

看著這種情況不斷發酵,陳健民預視到的是,民主派與北京拒絕溝通,北京最後拋出來的2017年政改方案,將按北京「以我為主」的原則,只給港人一人一票卻有篩選的所謂普選,然後到立法會就會被拉倒遭否決,香港特首選舉原地踏步,到時候香港社會運動的「碎片化」將更嚴重,政治社會將陷入大混亂。

陳健民稱這為政改方案被拉倒後的「後佔中」香港政局。「這種政治氣氛下,難道真的要看著香港『跌下去』嗎?香港一直擁有的社會文明以及穩定制度,難道要灰飛煙滅?」

7月2日凌晨的佔中預演,511人被抬離現場,過程平順。陳健民說,三子事前清晰公開表示反對當天佔中,但當他們了解到學生及部分社運團體佔中意願已決,便力勸他們切記和平原則,而且早上8點上班時間前須解散,結果參與者都相當配合。

陳健民慨嘆:「我們拿著這『佔中』旗幟,年輕人現在還會聽聽們這些老人家的話,如果最後政改失敗呢?」

社會分化對立,各界精英響起警號,據了解,親北京陣營精英正加速遊說北京,包括降低提名委員會提名候選人的門尷。陳健民等佔中三子帶領的佔中運動,經過6月進行的公投運動後,以爭取公民提名為目標,沒有篩選的方案為底線,而目前香港政圈各方面已提出超過15個既沒有北京絕對反對的公民提名方案,又被指為符合國際標準的沒篩選方案,都堪稱為溫和方案。

陳健民說,期望北京中央和特區政府,會更主動的探求這10幾個中間方案,然後到特區政府敲定之後,他們會再舉行第二輪公投,那麼到時候立法會審議並通過這獲得大眾授權的方案,社會的激進聲音也不會再互相攻擊,香港便可以繼續更平穩的走下去了。

要在共產黨管治下的特區、要在沒有主權的地方爭取真普選,加上現屆北京中央對於公民社會採取更緊縮的政策,陳健民承認,佔中運動是在創造歷史,而他們也算是「兵行險著」,但他期望北京和特區政府看到如果政改方案被拉倒,香港會迅速沉淪,特區政府也將難以再順利管治香港。

「有人說我們做的(佔中)讓香港更激進化,但其實我們只是將潛藏在社會內部的事,讓它提早浮現出來,如果2017年特首普選方案被拉倒,無法通過,社會會更混亂。」 陳健民自去年與港大法律系教授戴耀庭和朱耀明牧師高舉佔中旗幟後,與大陸各方面的關係完全斷絕,既不想受影響,也不想傷害到大陸的朋友,但如今既已獲得公民授權,目標清晰,爭取普選的方向更無懸念,他正考慮重新啟動接觸大陸各層人士,嘗試觸摸北京的態度。

註:

在香港社運界裡有「左膠」、「右膠」之分,前者比較建議包容大陸到港的人道精神,後者則主張陸港應完全隔絕,排斥大陸遊客。

*作者為香港時事評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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