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我們下了河。我去過河岸好幾次,水位一直很低……從來沒想到會有那麼深。」
「如果我獨自一人,我遊過去就行了。但是我背著包……拿著槍,如果槍被弄濕,就沒用了,所以我用手舉高它。但是水越來越深。」
全光進開始游泳。但金芝善不會遊。
他一隻手握住槍,另一隻手拖著她。
「當我們到河中央時,水已經沒過我的頭頂,」金芝善說, 「我開始嗆水,睜不開眼睛。」
她求全光進回去。
「我告訴她:『如果我們回去,都得死。要死就死在這裏,而不是那裏。』但是我已經……精疲力盡,心想:『我就是這麼死的麼,這就是一切的結局嗎?』」
最終,全光進的腳碰到地。
他們跌跌撞撞走上岸,穿過最後一塊陸地,到達中朝邊界的鐵絲網。
即使此時,他們仍不安全。
他們在山上藏了三天,直到遇到一個當地人,借給他們電話。金打電話給她認識的中介尋求幫助。這位中介說,北韓當局處於高度戒備狀態,已派出一個小隊逮捕他們,還會與中國警察一起對該地區進行排查。
但是,通過金芝善的關係,他們設法從一個藏身點轉移到另一個藏身點,直到最終離開中國進入了第三國。在整個旅程的最後階段,他們在一個秘密地點與我們會面,講述他們難以置信的逃生經歷和可能後果。
全光進和金芝善的做法,很可能會進一步損害他們家人在北韓的社會地位,他們的親戚也將受到訊問和監視。
但是,金芝善與丈夫和孩子們很疏遠,全光進則在軍中生活,他們兩人都希望自己與家人的相對區隔,能夠讓家人辯解對他們的逃跑計劃並不知情。
「我因為生存而出逃,我很內疚,」金芝善說, 「真的讓我心碎。」
全光進也有同感,他開始輕輕哼唱一首民謠《故鄉之春》,然後把臉埋在雙手中。
他改變了計劃,想去美國而不是韓國。他感到難過,這個與自己一路走來的女人,將和自己去往不同的目的地。
「跟我一起去美國吧。」他懇求金芝善。她搖了搖頭。 「我不自信。我不會說英語。我很害怕。」
全光進想說服她,說他們可以一起學習英語。
「無論你走到哪裏,別忘了我,」金芝善靜靜地說。
但是能離開北韓的高壓政權,他們都很高興。
金芝善說,她甚至從未被允許去首都平壤。
「回想起來,我們所有人都生活在監獄裏。我們永遠都無法去想去地方,做任何我們想做的事。」
「北韓人有眼睛但看不見;有耳朵但聽不見;有嘴但不能說話。」
文中囚犯使用假名,以保護其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