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勞動力,我們還剩下什麼?─《棉花帝國》書摘(3)

2017-03-09 0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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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機器來回轉動迅速,根本無從追趕得上,因此她有時候會來不及把鬆掉或斷掉的線頭快速接上。犯這種失誤的代價極高。艾蓮說她「每週兩次」被史旺登敲腦袋,「頭都被打腫了」。史旺登否認這麼頻繁揍她,但是承認使用「皮帶」教訓這個小女孩。她的母親說,女兒是個「調皮、愚笨的女孩」,作證說她贊成體罰,甚至曾經要求史旺登嚴加管教,終止她蹺家的惡習。瑪麗.胡頓生活艱辛,迫切需要女兒賺的這份薪資,儘管有許多麻煩,她一再懇求史旺登保住女兒工作。瑪麗說:「我不斷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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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艾蓮.胡頓一樣,數以千計(到一八五○年代,則是數以百萬計)的工人魚貫進入世界各地新蓋的工廠,操作生產棉紗或棉布的機器。動員這麼多男女老幼到工廠工作的能力,令人生畏。當時許多人被數百或甚至數千名工人,走進或走出勞動地點的景象嚇壞了。每天上午太陽還未升起,數千工人從佛日山脈(Vosges Mountain)狹窄的小路走下來,前往位在山谷的工廠;爬出位於採石場河岸棉紡廠上方小丘宿舍的被窩,離開略夫雷加特河(Llobregat River)上已經勉強掙扎求生存的農村,穿過曼徹斯特擁擠的街道,走向沿著發臭的河渠星羅密布的數十家工廠之一。到夜裡,他們回到破敗的宿舍,好幾個人擠一張床;或是走回又冷又不舒服的茅屋;或是回到巴塞隆納、肯尼茲、羅威爾那人口密集、胡亂搭蓋的勞動階級街區。

1939年,美國農場內的童工。(維基百科)
數百年來,這個世界已經看慣極端貧窮和勞工遭受壓榨,但是它從來沒看見一片人海,他們生活的每個面向都圍繞著機器生產的節奏組織起來。(資料照,維基百科)

數百年來,這個世界已經看慣極端貧窮和勞工遭受壓榨,但是它從來沒看見一片人海,他們生活的每個面向都圍繞著機器生產的節奏組織起來。每天至少十二小時、每週六天,男女老幼填滿、操作、修理和監督機器。他們打開包裝緊密的生棉包,把棉花放進梳理機;他們前後移動巨大的紡織機具;他們綁上斷裂的紡線(有如艾蓮.胡頓);他們從紡錠卸下紗線;他們提供必需的粗紗給紡紗機;或者乾脆就扛著棉花在廠裡移動。紀律透過小額罰款和強制廢除合同來維持。十九世紀初,一家工廠的開除案例清單列出的懲處理由多端,有常見的紀律問題,譬如「講髒話罵人」,也有特殊指控,如「用她的醜臉嚇皮爾森先生」。要維持一支有紀律的勞動大軍,一直都很困難。英國一家工廠在一七八六年後的二十年內,召募七百八十名學徒,其中一百一十九人逃跑,六十五人死亡,另九十六人交還給原先同意他們來學藝的監護人或雙親。這是威廉.布萊克(William Blake)所謂「黑暗撒旦工廠」(dark satanic mill)時代的開端。

把工人帶進工廠的能力,變成棉花帝國勝利的關鍵。因此,全世界有能力與沒有能力動員勞動力的政治家和資本家,就出現了衝突。說服數以千計的人放棄他們所熟悉的唯一生活方式,絕對不比安裝新機器來得單純。我們已經看到,兩者都需要某些法律、社會和政治條件。往工廠過渡起先只集中在少數地方,甚至在當地也遭遇極大的反對。成功需要一面倒的權力分配,它讓政治家和資本家可以利用亞洲和非洲多數菁英還不懂的新方式,宰制個人和家庭生活。國家力量不只需要廣泛遍及到世界許多地區,也必須深入和集中,並且深入到生活一切領域。因此之故,只要世界上有些地區的統治者,無法輕鬆找到其他取代基本給養糧食的方式,它就根本不可能過渡到工廠生產。諷刺的是,工廠生產本身也會慢慢破壞組織經濟活動的這些替代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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