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的浪人─我在街頭流浪的歲月:《吾業遊民》選摘(2)

2019-12-07 0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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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民、街友、喝酒(圖/pixabay)。
(示意圖/pixabay)。

我們當然乖乖遵從神父的話,有這麼好的住宿場所,就算我們不用奉承他,也沒必要挑釁。隔天晚上有一場足球賽,這場比賽對拉爾夫很重要。雖然我對足球一點也沒興趣,我還是陪他一起看電視轉播。拉爾夫對我最喜歡的橄欖球運動一竅不通,我不會錯過任何橄欖球賽的轉播,只是電視台很少播出橄欖球賽。如果有的話,拉爾夫也會和我一起蹲在電視機前看比賽。我們發覺,即使彼此如此不同,還是能夠和平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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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們抵達漢堡(Hamburg)並在這個海港城市遊蕩幾天後,我們又兵分兩路了,一個往東、一個往西,我們兩個都獨自一人習慣了,所以也繼續獨來獨往。但是往後的每個生日我們都一起慶祝,也會不時打電話給對方。有時候我們也會相約在彼此路線的交會點碰面,我們之間產生一股穩定的連結,在這段關係裡我們不必擔心被背叛。我們之所以保持聯繫,也是因為我們的生活方式無法和他人建立深度的社會關係。我們不用個人的豐功偉業評價對方,注重的是相處時彼此的言行舉止,而這也是我評斷他人的標準。

但是這種判斷標準也不是百分之百準確。例如克勞斯(Klaus)就是個凶惡的傢伙,打從我第一眼看到他就是如此。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他就對我大吼:「媽的你最好給我滾出去,你是在看什麼看!」我覺得自己並沒做錯事,但是我也不覺得這種挑釁言詞是在歡迎我。我跟他巧遇好幾次,有時候是在不同的收容所,有時候是在不同的城市。見過幾次後我漸漸發現,他的凶惡其實是一襲保護自己的外衣。這傢伙心裡到底有多害怕啊! 當我們第四次或第五次同桌時,我才認識克勞斯的另一面。他是個善良、親切又樂於助人的人,他會和我分享最後一分錢和最後一塊麵包,甚至願意另外找住宿地點,就為了把收容所的最後一張床讓給我。

我流浪的這些年(我先是在德意志聯邦共和國東部的新領土遊歷,然後便浪跡天涯),遇到的無數社工人員也令我印象深刻。這可不是一份輕鬆的工作,因為我們這些無家可歸的人可都不簡單(雖然如此,我們依然是各不相同的個體)。全身散發惡臭的人、有暴力頃向的人、想自殺的人、有竊盜前科的人、自怨自艾的人,和動不動就發怒的人……社工人員每天要和我們這些人相處真的很辛苦。很多社工根本就不和我們打交道,其他一開始或許還抱持熱誠的社工,久而久之若不是變得愛挖苦人、就是覺得事不關己,他們要不是自己也是酒鬼,就是一點內涵也沒有。不過漢斯-彼得(Hans-Peter)卻是一個完全相反的例子。他是卡瑟爾救世軍收容所的管理員,我和他已經認識二十五年,長久以來他始終如一。他是一個很有耐心的人,他的耐心彷彿沒有用盡的一天;他會仔細聆聽你說話,不會硬對你說教;就算你從來沒跟他提過你的難處,他也能理解你的掙扎。

第一次遇到他是我離開曼海姆的時候,那時候的收容所叫做威廉-奧斯特萊之家(Wilhelm-Österlein-Haus)。他的眼神非常親切,親切得將我團團包圍,即便現在,每當我回想起這一幕就會不自覺熱淚盈眶。當時的我有點驚訝,因為我不習慣被同情。我根本是個陌生人,才剛來到這裡,但是我有一種被接納的感覺。他站起身來,伸出手和我握手,向我介紹收容所的格局後就帶我走去餐廳。這裡的伙食是工作人員自己煮的,遊民則負責幫忙。幾年後,當我第二次到訪收容所時,發現原本的多人房已經改為雙人房,建築物的外牆也重新粉刷過,現在的外觀就和裡頭的氣氛一樣和藹可親。漢斯-彼得一樣坐在入口的管理室。他這個人,不管是天真善良的人或愛說風涼話的人都會說他是好人,而他真的是個好人。

*作者理查‧布洛克斯(Richard Brox)1964年生於德國曼海姆,小時候是問題學生,在兒童之家成長,20歲時成為孤兒。1980年代中期戒毒後,在街頭生活了30年。待過遊民收容所、戒毒所,曾喪失求生意志。後來架設遊民資訊網站,獲得廣大迴響,本文選自作者所著《吾業遊民:一個德國遊民血淚拚搏三十年的街頭人生》(聯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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