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說不可能啊，兩岸又沒有打仗！」自由行一夕被禁，來不了台灣的中國旅客怎麼說？

「我想說不可能啊，又沒有打仗！我還上網查了旅遊局，我還以為是看到P圖了」。 家住華南某省的史先生（化名），是一位中國大陸90後的青年人。在接受BBC中文訪問時，他講述了突然收到台灣自由行禁令的驚訝與意外。他原本7月底剛剛獲准入台簽證，預計8月初就要開始台灣自由行。

北京方面7月31日突然宣佈，禁止大陸47個城市開辦赴台灣自由行。消息一出，幾乎所有城市公安部門都接到大量自由行客人的詢問，史先生自然也是其中一位。

台灣自由行取消即日生效

對自己成為「最後一波」被核准入台自由行的旅客，史先生沒有特別興奮。他對BBC中文說，他打電話去當地市長熱線詢問怎麼辦，上面只慵懶地回應說會再問領導。電話詢問公安，公安只回他：「你要嘛今晚就出發唄，總之明天開始就取消了」。

由於機票已買好、住宿也訂好，入台簽證也是一筆費用，對於還是學生的史先生來說，這筆損失可能血本無歸。他一直到晚上都還在打市長熱線，但對方已有點不耐煩，只說「再請你諮詢當地派出所」，一晚折騰下來，成為踢皮球。

大受歡迎的台灣自由行

台灣自由行，在中國大陸又稱為「個人遊計劃」，最早是2011年6月兩岸雙方在團體旅遊後開放的新型旅遊台灣方式。中方開始只放行北京、上海與廈門三地，到了2015年，開放城市激增到47個城市。

一些選擇過個人遊的大陸民眾表示，所謂自由行有很多好處：一來是可避免團體旅遊走馬看花與行程過於緊湊，強迫買紀念品等敗興致的現象，二來是最多可以開放到15天，可以更細膩體驗到台灣的人土風情。也正因為如此，不少中國大陸人、特別是年輕人喜歡存一筆錢後，到台灣自由行。

另據史先生說，他原本是想從馬祖「小三通」到台灣，再逐一走訪各縣市，最後再從金門坐船返回。講到這裏，他興奮地說：「我好喜歡看海，心曠神怡」。過去他也自己去過廣東鎮江與從山東坐船去大連，原本他也希望來到台灣欣賞海景，但現在可能要無限延期。

「我覺得很遺憾，我還去派出所問公安說『兩岸交流』不是很好嗎？我們又沒打仗」，但公安回答說，「是兩岸雙方的決定」，讓他有點不解，認為台方沒有拒絶的理由。史先生感嘆說：「可能是台灣大選要到了，自由行的人有更多機會看到選舉樣子」。

台灣觀光產業受衝擊

據台灣觀光局與移民署統計資料，中國大陸遊客赴台自由行在2015年時達到高峰，超過330萬人，其中130萬人左右是自由行。但在2016年5月，現任總統蔡英文上任後，中方就開始控管去台灣旅遊的人次，2018年時降到205萬，約有100萬是自由行。陸客在外籍客佔比也從過去2014年一度到45%，到現在降到25%。

中方在此刻出手，切斷了赴台自由行，預估將讓觀光旅遊業大受衝擊。

在台灣東部花蓮經營民宿「慮原客棧」的44歲主人劉嘉君對BBC中文表示，未來不論是計程車（中國稱出租車）、遊覽車還有鐵路等，營收一定會收到影響。

而事實上，從自由行被取消後，許多陸客就紛紛打電話過來退房，他也從善如流讓陸客全額退款，說：「畢竟不是他們的問題」。而有正好在7月31日最後一刻入住的一對自由行陸客還慶幸跟劉嘉君說，還好自己沒有被影響到。

不過劉嘉君所在的花蓮，是台灣東部的農業縣，長年以來倚賴觀光，陸客更是重要財源。劉嘉君說自己的民宿只有10間房，因此只能接自由行顧客，其中陸客在淡季時，還是佔了50%營收。

劉嘉君分析，中方在此刻中止自由行，正好在8月暑假旺季，之後還有中秋假期與中國十一長假，幾乎是台灣做自由行陸客的黃金周。自由行停止後，未來營收整個腰斬，劉嘉君不禁苦笑：「也許之後換我自己有空去環島自由行了」。

台灣的人文風情

台灣總統蔡英文，在8月1日的記者會上說，過去她去南部時，會碰到許多自由行的中國大陸年輕人，她從他們身上看到沒有監控、沒有限制、更活潑的笑容。如今自由行全數中斷，蔡英文說：「我替這些中國年輕人旅遊權利被剝奪感到不捨」。

劉嘉君說，就他做自由行的陸客經驗，幾乎都是18到40歲前的年輕人到中壯年，「還有大陸人是2000年後出生的，來住房登記時我整個嚇一跳」。他也認為，年輕人愛冒險，來花蓮都會去浮潛、賞鯨魚，還有飛行傘等，這都是老一輩為主陸客團不會排的行程。

20來歲的史先生說：「新時代中國大陸年輕人對台灣有很多想法，不像老一輩這麼堅持，一定要統一台灣什麼的，我覺得每個地區都該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他說從小背誦課文時，一定會背到日月潭，他就一直想來看看，他笑說：「課本還寫錯了，說日月潭在台中，但日月潭不是在南投嗎」。

歷史人文體驗

當然，對史先生來說，沒法台灣自由行的另一大損失恐怕是歷史人文體驗方面的。他說當年因為國共內戰家族分裂，家裏有些人逃到香港，有些人去了台灣。這次自由行他也希望去台南一趟，看看當年四散的家人後代是否安好，甚至想去探望過去的老兵，這也是他認為自由行最大的意義。

對於未來該如何，經營民宿的劉嘉君認為，就好像颱風襲來一樣「碰到就是碰到了」，只能加強經營日本客人與歐美客人市場。原先花蓮在去年遭逢強震襲擊，今年觀光業看似有復甦跡象，但暫時花蓮觀光業的榮景，可能還要再等一等。

史先生說，8月份目前是來不了台灣，但他未來還是會看看能否跟團，或是請台灣的親人寫探親邀請再來台灣。他說：「我一直很希望自己看看台灣的人，我覺得這是最美的，看看台灣人怎麼生活、了解文化、探望親戚」。

然而，就現在而言，史先生恐怕要再等一等才能來台灣，他在最後對BBC中文感嘆：「其實我這天一直都很失落、不在狀態，現在也是」。自由行中斷後，要看到自己夢想中的寶島台灣，史先生目前只能另尋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