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點投書:西學東漸浪淘盡-----小論李敖及其他

2018-03-25 0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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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胡適龐大的著述中佛洛伊德這個名字很像只出現過一次,1938年一天的日記中記載了他的死訊。或許是某種程度的「術業有專攻」,治學極度嚴謹的胡適不想輕易的逾越他自己的專業範圍;而我總覺得大概還有傳統禮教方面的因素-----他年輕時批判頗力的「禮教」。但從任何一個角度看來,他畢生行事都是處處合於禮教標準的謙謙君子;打個比方,佛洛伊德或正所謂的「文不雅訓,搢紳之士難言之」。胡適一以貫之的古典「士」的形象正好可與李敖「痞」的一面做個對照。真正身體力行反禮教的是李敖。這跟佛洛伊德無關。台灣解嚴後社會風氣大幅開放、媒體的極度膨脹正好提供了他大肆揮灑的舞台。一個entertainer。李敖把同樣是來自西方的各種「表演」元素玩到爐火純青,這也是後現代名上加名利滾利的捷徑:短暫的從政、競選、接連的興訟、長期主持電視台個人脫口秀、上綜藝節目與女明星調笑、捲入八卦緋聞更是投其所好洋洋自得、他的觸角甚至伸展到最近10年才真正興盛的社群媒體;如果多活10年,他也會是當今自媒體的「網紅」。所有這些都是表演。設想後來他回顧自己成名的60年代,毛澤東在海峽對岸的翻雲覆雨說不定帶給他靈感。李敖多次推崇老毛;他後來甚至完全背叛了自己早期的民主信仰正如同老毛的「砲打司令部」掀起文革一般,砸爛自己一手堆起來的體制積木-----對這兩個人來說,原來的信仰難道不是只用來號召群眾的積木玩具?這是反叛者最深的虛無本質還是表演慾?在這個無聊的世界上就是不甘寂寞、要引人注意。而胡適作為長期的文化領袖當然也有他或者不得不然的「表演」的一面,但那是黑白報紙和收音機的年代,在戰亂歲月絕望的時局下中國或台灣的讀者看到報紙照片裡他總是燦爛樂觀的笑容似乎也多少燃起了一點希望。進入後現代的語境,李敖上鏡頭也幾乎總是笑著,他的表演隨著媒體的進化要豐富多元的多,與時俱進,但不時也難免醜態百出之譏-----這也是他引起無數爭議的主要源頭。 然而評論這個人,還是不能忽略也不能不回到傳統學術的角度 -----他的能量之大,當然也身兼一位畢生孜孜矻矻、讀書破萬卷的學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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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則他的專業學術成就呢?說不定這才是李敖的靈魂深處最在意的。憑他的聰明機敏博學強記,加以特立獨行好抒己見,年輕時就經歷過大風大浪, 論世治學實可融於一爐,中歲以後若能收束心神致力於一兩部,舉例而言,中國思想史的新作,當大有可觀,或可成一家之言。可惜或者因為成名太早,外界虛榮的誘惑太多,涉獵又貪多務雜,使他無法沉潛專注,後期的文字即使稍有價值也多流於瑣碎。綜而言之,他卷帙浩繁的著作在學術地位上實在不能成其方家 。

至於他筆有餘力的文學創作,除了【北京法源寺】 這部理念先行的小說還可能傳世, 他原來長於說理; 其他所謂文學作品和那些早就大方公之於眾的情書,那種過時的新文藝腔及濃得化不開、渾不知「古典的節制」為何物的暴露/自戀風,哎,讀之不忍。 *

* 李敖不知道是去見胡適之或毛澤東了-----我想不光是常見的名人離世新聞用語(或諛詞)意義上的所謂「一個時代的終結」,他是個多面向的人物,當然有其歷史地位然而爭議極大,可以想見今後一段時間媒體上、未來專著出版上的討論也會連篇累牘。這篇小論原是致友人的email,稍改寫一下也算比較「嚴謹」或不那麼嚴謹、與李敖有關或與李敖無關的雜文體評論吧,或可聊備一格。

*作者為獨立評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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