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赫默塞畫了他的家,但他的創作與當時的潮流相反,並沒有關注家庭生活的樂趣,看畫的我們也沒有被邀請進入藝術家的日常生活。赫默塞在空間中撒下微妙的灰階變化,讓顯性的孤獨主導空間,進而打磨出一個讓時間停滯不前的神祕次元,開啟一扇通往非現實的藝術世界。
我迷戀赫默塞畫中的女子,總是梳著簡單優雅的髮型,一身素雅的黑或白,無聲無息、孤獨地站在窗前、門後或其他看得見的角落。她開心嗎?還是沉溺在我們難以得見的悲傷呢?在波瀾不興,彷若止水的平靜底下,是不是有什麼外界無從知曉的渾沌掙扎呢?
沒有人進得去,也沒有人出得來
有關於赫默塞的一切,我們了解的太少。從流傳下來幾本薄薄的筆記、幾封書信、幾幀便箋,只知道赫默塞早年就在哥本哈根從事建築、室內空間、肖像與風景畫的創作。
我在丹麥看過他早年的風景畫。異常遼闊的天空下,杳無人煙的街道,空盪寂寥的廣場,沒有人進得去,也沒有人出得來,看不見飛鳥,也沒有樹木花草,沒有任何會走會動的東西,此時的赫默塞,創作帶有某種記憶、哀悼的性質,每幅畫彷彿是抽乾空氣後的真空,透露出難以言喻的寂寞。
一八八七到九四年之間,赫默塞離開哥本哈根,展開一趟漫長的旅程,足跡遍及西歐幾座藝術重鎮:斯德哥爾摩、柏林、阿姆斯特丹、布魯塞爾、巴黎及羅馬,影響赫默塞最深的,是霧氣瀰漫的倫敦。
似乎,在維多利亞時期待過倫敦的藝術家,霧氣都會繼續在他們的創作中氤氳:泰納、莫內、惠更斯、貝葉斯……
當然,還有赫默塞,只不過霧氣來到他的畫中,化成悠長深遠的呼吸,藉由反覆描繪的線條與幾何,呈現出富有哲學意味的空間感。
當時有許多藝評家,一再以赫默塞的畫作「老氣、沉悶、曖昧不清」為理由,拒絕他參加繪畫展覽,即使在祖國丹麥,赫默塞也被視為「頑固、偏執、不夠時尚」,因而排除在藝術界外,逐漸被世界所遺忘,只剩下極小部分的愛好者,耽美在赫默塞的孤寂之中。
有人在他的畫中看見離別、失落與悲傷;有些人則看見溫柔、承諾及希望。英國著名的旅行家及電視製作人麥可.帕林(Michael Palin)是赫默塞忠實的擁護者,同時也收藏了幾幅他的作品。
在某次聚會,我意外地見到麥可.帕林,有機會訪問他對赫默塞畫中女子的感受。「在背對中,我看見扭曲痛苦的掙扎。」
麥可繼續說道:「一個困在迷惑之中的靈魂……當然,這也只是我的猜測,沒有人知道赫默塞創作時的心情,究竟如何?」
眼中無可取代的存在
有好長一段時間,我也是這麼認為,赫默塞的畫悲傷、冷漠、孤僻,直到某一天,我才明白,或許事實不如想像來得哀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