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的明黃綢緞、革命的鮮紅旗幟和貝托魯奇的電影世界

2018-12-02 1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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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然中,貝托魯奇買到了溥儀的英國老師莊士敦(Reginald Fleming Johnston)的著作《紫禁城的黃昏》(Twilight in the Forbidden City)和溥儀的《我的前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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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歷史中的人、人的性心理,這些貝托魯奇一直念茲在茲的題材元素都在這裏。

《末代皇帝》中,我既看到作者那持續使用的風格簽名,又在許多延續和重覆中看到渾然一體的變化、融合。

親子與家庭關係的缺失,父親形像的離去,從小與母親分開被阿嬤餵養,這些塑造了溥儀的心理人格。我們看到,十幾歲的孩子還在吃奶,吃奶之前,他伸手在阿嬤的乳房上從上往下撫摸。莊士敦給溥儀送來自行車,進門看到他在跟太監們隔著白色綢緞撫摸、貼臉,享受地翻轉身體。這明顯地隱喻了他的同性戀關係。

本片多次用了敲門、開門、被阻隔在門內世界的方法來處理時空,寫出了一個被禁錮的靈魂。

1987年貝托魯奇在電影末代皇帝的拍攝現場。(圖/BBC中文網)
1987年貝托魯奇在電影末代皇帝的拍攝現場。(圖/BBC中文網)

《末代皇帝》與作者早期的《1900》在結構上頗有相似,都是從孩童寫到老年。不過,那裏更關注階級的鴻溝和衝突,這一次他寫的是皇帝走向尋常百姓。兩部作品的結尾都用剪輯造成了某種非寫實的超現實時空關係。《1900》的結尾是兩個老人繼續做躺軌道中間的遊戲,結果遠處開來的是革命年代的火車,掛著紅旗和紅色標語,鐵道上躺著的老人回到孩童。而鐵道旁邊的泥土中,也有一隻小動物,那是一隻鼴鼠在蠕動。太和殿的皇帝寶座上,穿著幹部服裝的駝背老人溥儀在鏡頭切換中消失無蹤影。這之後,導演用一個小蟋蟀來飛一筆,寫意性地回溯他孩童時的登基大典。

展現主人公精神的孩童化和畢生被禁錮、控制、關押,影片的內在精髓還在於探究一個人是如何被各種異化的力量所扭曲,被歷史的潮流所裹挾。後來在中國十分時髦的「人是歷史的人質」與貝托魯奇的這這段話關係密切: 「這些人物雖是可憎的……我並不諒解他,可他們也是命運之神的玩物。所以,任何人都不過是歷史的犧牲品」。

與《1900》《革命前夕》《隨波逐流的人》相比,《末代皇帝》具有更為溫暖、祥和的調子。文革時的街頭,溥儀指著被紅衛兵批鬥的戰犯管理所領導說「他是個好人,他是個老師」。

《末代皇帝》的劇組成立時,除了導演貝托魯奇,組裏最有名的大腕是攝影師維托里奧·斯托拉羅(Vittorio Storaro)。 此前他已經憑借《現代啟示錄》和《赤色分子》 兩度獲得奧斯卡最佳攝影獎。他到北京電影學院來開過講座,那天同學們曾經提問《末代皇帝》中斯泰尼康攝影穩定器的使用和膠片攝影怎樣讓暗部達到黑色的秘訣。

貝托魯奇:我最喜愛的一段視覺處理

我最喜愛的一段視覺處理是溥儀登基那一場。

太和殿外面的廣場上,兩千人跪地恭候,其間色彩錯落排列,彰顯出皇權的蠻橫與精緻。太和殿門口,一大片明黃色的綢子垂下,擋住了整個門口,三歲小皇帝咿呀著走向迎風飄動的黃綢子,他伸手觸摸戲弄。這段設計極富有創意,是一種強化的電影蒙太奇手法,它遠遠地離開了現實場景,它是貝托魯奇與斯特拉羅聯合演奏的視覺華彩樂章。

在《1900》中,貝托魯奇就與斯特拉羅一起營造過異曲同工的視覺段落。革命女士們把許多面紅旗縫製在一起,成為一塊巨大的紅布,紅旗被大家舉著籠罩在人們頭頂,紅旗被人們拉扯著在街上飛快飄動。

從革命的紅旗到皇帝的明黃綢緞,從性愛探戈到巴黎夢中人的政治辯論,性、政治、人道主義,這三大主導動機貫穿貝托魯奇的電影作品。

(注:本文不代表BBC立場和觀點)

原文、圖經授權轉載自BBC中文網

責任編輯/陳秉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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