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談論有關道德的話題，其實不是我的刻意選擇或故作姿態。我是想告訴你西方精英在想什麼，我發現他們很關注道德。
這裡說的道德不是別人要求我們或我們要求別人的「社會倫理」(ethic)，而是moral，是你自己的道德選擇。一個人做的事只要對外界有影響，他就一定會面臨道德選擇。愈是精英人物，就必須愈重視這個問題，因為你隨意的一個小錯誤就可能給別人帶來很壞的結果。正所謂「能力愈大，責任也愈大」。
整天拿ethic 對別人進行道德綁架，那是軟弱的表現，是綿羊做的事。不管別人怎麼想，專注於自己的moral，這就絕不是綿羊的事情了，這是獅子、老虎的事情。
先別急著道歉
之前，《哈佛商業評論》(Harvard Business Review)發表了一篇文章，說的是道歉的事。我細讀之下，心中暗暗吃驚。這些商界人物對自己內心的挖掘，竟然到了這樣的程度！
這篇文章題目是〈真正的道歉需要什麼〉(What a Real Apology Requires)，作者是喬瑟夫．葛瑞尼(Joseph Grenny)。葛瑞尼是一位非常有成就的作家和商業學者，有四本書上了《紐約時報》暢銷書排行榜，他還經常幫各大公司做諮詢。這篇文章說，他最近到某公司做報告，結果搞砸了。他使用的一些材料是這個公司早就知道的，而且他穿插的幾個笑話還傷害了聽眾中的某些人。對高手來說，這樣的錯誤不能犯。
於是在回程的飛機上，葛瑞尼就想寫一封道歉信。寫信之前他想了很多，這就引出了一個有關道歉的理論。當你道歉的時候，你到底想做什麼呢？
如果是一般的「職場導師」，可能會這麼告訴年輕人：你做錯了事要道歉，最關鍵的就是要重新贏得別人對你的信任，現在這件事你辦砸了，老闆或客戶可能就不信任你了，他們認為你的態度或能力有問題，趕緊從這兩個方面想想，這個道歉信該怎麼寫！
可是葛瑞尼說，你這麼做其實是想用一封道歉信操縱別人。這幫認為道歉就是為了贏回信任的人，其實正在惡意傷害社會信任。他說，道歉應該是你個人從這件事上吸取了教訓，從而獲得了進步的結果，而不應該是對別人施加影響力的工具。所以，你首先應該關注的不是人際關係問題，而是你自己人格的完善。
什麼叫人格完善呢？就是你做的這件事和你想成為的那個人之間有一個差距。注意，葛瑞尼這裡說的可不是「客戶期待你是個什麼人」，而是「你自己想成為什麼人」。你必須和你自己較勁。
可能你是真心想幫助客戶，結果卻幫了倒忙。是不是你對這個工作重視不夠，事先沒有充分調研客戶的狀況和需求？是不是你能力不足？事情辦砸了，別人批評你，你的本能反應可能是防守反擊，但你要想真正從這個事件中學習、有所進步，就必須從對方的角度來看待這件事。接下來你還要決定將來怎麼辦，怎麼改進態度和能力。
葛瑞尼說，只有當你分析和解決了自己的問題，你的道歉才配得上被人原諒。你在道歉中要告訴別人你自己對這件事的評價和反思，你對對方感情的回應；你本來想要的是什麼結果，而因為你的錯誤，這件事變成了什麼結果，為對方帶來了什麼傷害；這是因為你的態度還是因為你的能力；你會做出什麼改進。
道歉的目的不應該是為了從對方那裡獲得什麼。這個你控制不了，你只能控制你自己。
道歉三部曲
我們能從這篇文章裡學到的東西絕不僅僅是道歉，不過我們首先要學的還是如何道歉。
我們中國人從小寫檢討書都是寫慣了的，可能工作以後，歲數挺大了，還要時不時來一段自我批評。可是我們的道歉，有沒有這樣的水準呢？
我寫這篇文章的時候還特意在中文網路搜尋了一番，看看怎麼寫一份好的檢討。主流的意見是，檢討主要是給領導者面子。我做錯了，領導者要出氣，我做個檢討讓他消消氣。一般都是走個過場，讓領導者收穫面子也就算了。還有的做法是，乾脆深挖自己的內心，觸及靈魂，把自己貶低得一無是處，乃至痛哭流涕……
這些道歉法恰恰如前面所說的，把道歉這個動作當成一個社交行為，一種影響力工具。
為什麼是這麼一個局面呢？古人說「吾日三省吾身」，今天的人為什麼在最需要自我反省的時刻，卻把反省當成了社交工具？以我之見，這是因為古代說那句話的是君子(曾子)，今天上網發帖詢問如何寫檢討的都是小民。
君子關注自己的內心，小民研究如何應付和取悅別人。
但是這個局面正在往好的方向轉變。中國現在的大局是新興中產階級崛起，消費升級，人的觀念和意識也在升級。可能新一代的中國人正在學習怎麼像紳士一樣生活，也在學習怎麼像紳士一樣自省。
一個好的道歉要有三步：
一、明確動機：不是為了贏回別人的信任，而是為了完善自己的人格。
二、學到東西：態度有問題就解決態度問題，能力有問題就解決能力問題。
三、提出道歉：說明你的錯誤，也說明你的改變，但把是否原諒的決定權留給對方。
不過我猜，這篇文章更大的教訓是，一個真正的精英人物要有點中國古代君子或西方紳士的作風，學一點反思自己的功夫。
本文經授權轉載自遠流《高手思維：《羅輯思維》人氣作家，要新、要硬、要讓你「得到」最有用的知識》
責任編輯／林安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