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在這個年代,講得是『科學』,那些宗教信仰,還是應該要擺在『科學』和『國家』後面才是⋯⋯」,出身中國一線城市的同事侃侃而談。
由於職位階級上的差異,即便在休息時間也盡力避免談論政治與宗教信仰幾乎是這群中文翻譯的謀生準則,但偶爾也會碰上將西藏視作神秘之地、癡迷於五色斑斕的旗幟與宗教符號、極欲與藏人多多交流的非藏族人,這時談話便從一個極端擺盪向另外一個極端。在今日中國,這群人擁有一個特別的名字,「藏漂」。
你敢承認自己和難民之間的關係淺薄嗎?異文化裡忙於體驗及寫作的他者
旦達的前女友是名專門報導難民議題的印度裔記者,出身自印巴邊界的印度教家族,早年在邊界劃分時由於家族土地被劃分到回教徒為主的巴基斯坦地區,因此舉家遷往中東避難,後來又輾轉回到印度。兩人因為相似的流亡背景而熟悉,後來也因為前女友書寫的流亡報導而分開,旦達始終無法理解,前女友未曾到訪的西藏,如何能成為一個人的理想之地?
爪吉哇蠟是個流亡人與非流亡人逕渭分明的地方。來此擔任語言教學志工的外國人在當日課程結束後,通常會到不遠處的商業區走走,提供免費wifi的咖啡廳與瑜珈課等著他們;難民則有自己的生活需要操心。只有一些非流亡人的女孩們流連於此,穿梭在公寓與公寓之間。
頂著不同的面孔、膚色與相似的氣質,在當地擁有流亡藏人伴侶的她們來自不同國家,她們待在達蘭薩拉的時間不長,但間隔數月便返回印度一趟。平日在公寓走道上,她們小心翼翼地避開彼此,若不慎相遇,也謹慎地維持一聲「嗨!」的距離。
她們來自相對平等自由的世界,女性主義已經是老調重彈,即便男女權力不平等的問題仍舊埋伏在成長過程之中,卻少有血淋淋赤裸裸地直接傷害;她們騎摩托車、喝啤酒、出入PUB、跨國旅行結識朋友;平日她們為特定議題振臂高呼,現在卻居住在保守的、仍以男性話語主導的傳統社會,如何在異地生活與戀情中維持自身的獨立性?一直是個擾人的問題。
她們同時是優秀的作家,深諳洞察人心的技巧,懂得採訪與寫作的技術,卻害怕自己的故事為他人所捕捉;更害怕被人提醒,自己身為外來者、與日日相處的伴侶關係脆弱的事實:
「猜猜他們為什麼會選擇妳?」
「是因為妳的護照?是因為妳的國家?還是因為妳的白皮膚?」
「妳在流亡社區裡快樂嗎?別忘記妳那彆腳的藏文還有連不起來的臉孔與人名。」
「妳覺得妳熟悉他們嗎?他們幫上一位住在同一棟公寓裡的外國女孩取了個『巫婆』的綽號。」
「妳認為自己親近他們嗎?在這裡,妳不過是位無知的外來者!」
──摘錄自某位非流亡藏人女孩的臉書訊息
作者介紹|南哲純美
出生在海島的90後,在不同的文化裡長大,迷惘過也流浪過,現在正努力在世界尋找屬於自己的位置。
本文/圖經授權轉載自想想論壇(原標題:你是擁有護照、膚色不太深的人嗎?)
責任編輯/林安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