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秀華散文選:瘋狂的愛更像一種絕望

2018-10-01 05: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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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期待接吻,女人期待接吻之後。啟動男女愛情的誘因不同,真愛也可能因此擦身而過。(示意圖非本人/翻攝自youtube)
示意圖。(翻攝自youtube)

這個故事在我心裡盤桓了好幾天,我想起自己曾經和別人在網上吵架的日子:沒有一件事情是因為虛擬的沒有根據的。從某種意義上說,我是現實主義者,我對虛構的事物沒有好感,但是我也覺得自己是理解她的─她被自己的身體困在一個地方無法動彈,她太渴望出去走一走,看一看外面的世界了,於是她把一個個虛像擺在了自己的面前,糊弄一下自己渴望自由的心。我覺得心疼,但是又不想心疼她。如果她想像的景點裡有許多人造的,這樣的心疼就更斑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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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雨下得小了一些,漫不經心地打在一個什麼物件上,濺起的夜色彷彿也輕了一點,當然這是聲音帶給我的錯覺:夜色應該在加深,如同人生裡慢慢在堆積的疾患。我們每一個人都頭頂好幾頓的夜色,它們此刻尚且懸掛著,在我們需要的時候會沉重地落下來,把我們壓進泥土,讓塵世留一處空白。

我的心一直恍惚。但是每一種恍惚我都覺得應該存在:比如我現在覺得我不要愛情也可以順順當當地生活,但是這未必不是一種心老而人也老去的提醒。到了這個時候,就恨自己風流得不夠,就恨自己沒有本事繼續那樣的風流。我在自己塵世的欲望裡左右為難:我不知道怎樣才算對自己更合理的交代,因為這一直沒有合理過的生命有許多時候總是讓我羞愧。

那時候,我急切地想要愛情,與其說是愛情,不如說是一種偏執的證明。有許許多事物已經證明了我的存在,可是如果沒有愛情的進一步證明,我對已有的證明依舊懷疑。現在想起來,我是在與自己較勁:世界讓你到來就已經是一種應許,而我為什麼一直對這樣的應許不停懷疑,必須在我自己的身上打開一條血肉模糊的道路才能證明證明本身的效果?

也許那個時候,在婚姻的捆綁之下,我天生的反骨一直在隱隱作痛。我想要愛情,我想要一個確確實實的人把我拖出懷疑的泥沼,就是說:我想要一場虛境來戳破本身已經存在的虛境,我要疼就往死裡疼,我要毀滅就萬劫不復。命運一開始就把我放在一望無際的沼澤裡,我的掙扎不過是上帝眼裡的笑話,而這樣的笑話又不得不鬧出來。

男人期待接吻,女人期待接吻之後。啟動男女愛情的誘因不同,真愛也可能因此擦身而過。(示意圖非本人/翻攝自youtube)
我曾經模糊而戲謔地喜歡一兩個也許更多的男詩人,當然也許我會對女詩人更傾心,只是我自己沒有發現而已,示意圖。(翻攝自youtube)

而此刻,又一個夜晚,萬物沉默的時候,回想起穿過大半個中國去睡誰的決心已經擱置了起來。我恨我自己這麼快就喪失了這樣的決心,我也恨我月光一般的靈魂到如今還沒有被侵犯。

我虛擬出一個愛人,他在很遠很遠的地方,平時的時候我不會想到他,但是有一天我告訴他我去看他他就會歡喜。他身材高大,有落腮鬍子,但是平時都刮得很乾淨。他的手掌很大,如果和我握手,一定會把我的骨頭捏疼。他不大喜歡擁抱,但是如果看見我風塵僕僕地去看他,一定會心疼地摟過我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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