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師真相》檔案NO.4:「陽光清新健康好同志」也歧視男師

2015-06-02 0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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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gus今年27歲,目前為碩士生。(王立柔攝)

Angus今年27歲,目前為碩士生。(王立柔攝)

(本篇專訪以口述整理的方式呈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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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年才踏入這行,我不缺錢,不是因為經濟壓力去做的,比較多的是對於性工作的好奇,但從我第一次在同志交友軟體上被挖角之後,還是猶豫了大概半年,畢竟男師在同志圈內也背負污名,常常被冠上「淫亂」、「性病」、「毒品」等標籤,我感覺要做好像就一定會被貼上標籤、要擁抱這些東西。

猶豫半年 入行只因對性工作好奇

思考半年已經有點淡忘了,後來又有人敲我,我就想說好吧,跟他聊聊,他很耐心地回答我的問題,我就抱著「去看看」的心情去了。我一直以為入門條件非常高,以為自己上不了,沒想到來面試的竟然是一位大學生,他替老闆拍了我的照片之後,我竟然就被錄取了。

進去之後,那間店是6、4分帳,我拿6成,但訓練我的師傅漸漸變得有點喜歡我,讓我接了1、2個客人之後就希望我別再做了,勸退不了就讓我坐冷板凳,我心想”What the fuck?”一個月之後就跳槽到別間了。

對我來說,「身體」和「性」是可以公事公辦的,我曾經遇到我對他沒有興趣的客人,比方說第一個客人禿頭、60幾歲、有體臭、80幾公斤、150公分,可是我還是可以做。可能也跟我的角色有關係,我都當0號,所以比較沒有無法勃起、做不了的問題,但面對不喜歡的客人,當然也希望趕快結束。

其實我第二間店的老闆不太希望師傅做1、0,他覺得要讓客人保持「想吃又吃不到」的感覺,才能保持回流客,但基本的按摩還是含半套(打手槍)啦。

我只做了半年,但我遇到的奧客真的很多,有的硬要接吻,對我來說這是衛生問題,有人嘴巴真的很臭,有人陰莖也很臭。不過如果要做數字的話,客人一定會戴套,他們也會怕啊,其實有些客人都覺得我們很髒,我遇過一個客人就不希望我的嘴巴碰到他的身體,他覺得我帶有很多病毒,但我也心想,這種人為什麼還會來按摩啊!

有一次我還被打,那個客人要求我跟他接吻,但他有口臭,我頭往旁邊轉,很勉強讓他親,他立刻把我頭抓回來捏著我的臉頰,我又有點反抗,他就甩了我一耳光。我當下不想做這個客人了,可是不做的話,這筆錢就領不到了,這樣之前的努力就白費了、那個巴掌就被白打了欸!何況這又不能申訴,不能找警察,我那個老闆又很不罩,當下就只能愣住,然後繼續完成。

被當成商品販賣、評價 出現自我貶低情緒

說到老闆,他知道員工不會長久,男師來來去去,他手下可能有10、20個男師,他要的是幫他賺錢的男師,不是幫他找麻煩的男師。我可以深切感受到自己是一個商品,業績不好,老闆對待我們的方式也不一樣,那是一種過期商品或擺在架子最下面的商品的感覺。

事實上,也正是這種感覺一直圍繞著我,最後才不做了。如果某個禮拜沒什麼生意,我就會開始想是不是我哪裡不好,有一種失落感,也出現比較心態。這個感覺並不在我當初料想之內,我不知道別人怎麼樣,但這種身體被販賣、被評價的感覺讓我不舒適,也不是我要的。我並不是不得已來做這行,而是希望可以有一些收穫,不是貶低我自己。當自我貶低的情緒開始發生,我總是自問為什麼會這樣?但又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

我想,男同志圈本來就有一些這種壓力,練身材什麼的,但這個行業更嚴重,因為一旦商品化,得失心就更重,至少平常的生活不會因為外表有太大影響,但靠這個賺錢時,高下就出現了,並且由客人決定高低。

但我還是認為性工作要除罪化,性工作應回歸專業。一旦被定義為一門專業,可能就有辦法脫離掉身體的賺賠邏輯,沒有人是「虧」了什麼,加上性工作不被當成是一個真正的工作時,來消費的客人覺得你就是一個物品、商品,不把你當作一個「人」。

跟異性戀的性產業放在一起談也一樣,我覺得身體作為資本,工作的風險是共同的,都應該要職前教育、認識性病……。當然,兩者之間有些細緻差異,例如男同志的性工作者可能不是為了家庭、小孩,退場機制比女性性工作者來得多,一旦有退路,束縛也就比較少,不會被吃死死,跟老闆的關係比較偏向互利,老闆也很害怕男師把客人帶走、私接,但如果是70年代很多雛妓被家長帶去賣掉,那種就是被迫、被剝削的,權力關係很不對等。

污名的力量大到掩蓋過身體資本

至於污名的問題,我以前以為在男同志圈可能不一樣,因為如果把外在條件看得很重,注重身材、臉蛋的話,男師條件不錯,應該會被尊崇啊,沒想到仍被貼上標籤,只能說污名的力量大到掩蓋過身體資本。

在男同志圈,所謂「陽光清新健康好同志」的形象還是很主流,這些人站在頂端,大多是中產階級,周末就去夜店跳舞、交遊廣闊,每天花很多時間健身,很愛跟用藥的、與性有關係的東西切割,強調陽剛,排擠陰柔,平常也不太關心同志權益,反正他們根本不會被壓迫啊。

但我從以前就很關心娼妓議題,對這方面的運動也深感興趣,這跟我的成長經驗有關,我小時候住在一個資源缺乏的郊區,爸爸很早就去世了,媽媽獨力撫養我們長大,她本身學歷只有國中,一面自己開店一面照顧我們……。

所以當我看到女性性工作者,看到她們有些人就跟我媽一樣,很沒資源地出來努力工作,那是一個女人在社會上面的辛苦,真的很不容易,卻要承受污名,我很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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