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民衆黨主席柯文哲12月6日説，「我內心本質還是深綠的！」一付面不改色。沒有誰可以看透別人的內心，他説得信誓旦旦，不妨姑妄聽之。其實，不管是什麽顏色，阿北往往口不擇言，即使有醫生經驗，也急病亂投醫，顯然已是方寸大亂。他的SOP章法不再，更像是SOS，政治生命懸於一線。
柯文哲沒有分身，郭子乾模仿本尊，從肢體動作到口白，不過是放大前者的笑話。柯P的笑談還真不少，由政客淪為跳梁小丑，有時讓人啼笑皆非。他的深綠説堪稱是政客騎牆的極品，風吹兩面倒，還姿勢優雅，不落痕跡。只不過，他的內心恐怕是七上八下，即使是一根稻草，他都可能抓著壯膽。
我們無法深入柯文哲的內心，陳佩琪大概也無此能耐，她的話不時跟他唱反調。如果社會心理學的歸因理論（attribution theory）足以用來觀察言行，從而推測心思意念（如動機或目地），我們大致可以由個人（微觀）、群體和環境（宏觀）三個相互牽連的層面，探索柯文哲的內心世界。一言以蔽之，阿北的內心千絲萬縷，剪不斷，理還亂。
就個人層面，歷史，特別是自己的過往點滴，對柯文哲來説毫無意義。他經常前言不搭後語，以今日之我，否定昨日之我。話語是行動的部分，對政客而言，尤其緊要（所謂聽其言觀其行）。一言既出，就是小我經歷的構成元素，一旦記載於文字，白紙黑字，歷歷在目，有案可查，耍賴不得。
柯文哲在2024年總統選舉中推出一句口號，“KP，Keep Promise”（柯P，一諾千金），一語雙關，簡潔俐落，算是頗為動聽的政治宣稱，一方面是他對選民的承諾，另一方面則暗示中國國民黨和民主進步黨違背誓言（從「反攻復國」到「獨立建國」，不一而足）。
問題只在於，柯文哲根本説話不算數，甚至還過河拆橋。遠的例子大可不計較（如10年前出任台北市長時公開宣布要調查五大弊案，結果不了了之，更多的不勝枚舉），近的例子如11月15日的藍白六點共識，隔一天就翻臉不認，聲涙俱下，不過是為推翻一段密室協商的難堪/難看的個人經驗。
柯文哲不在乎個人歷史，在群體層面，倒是相當在意群體的史跡，尤其是那些可以佔用並支撑自己在台灣定位的群體來歷。他在12月4日自比蔣渭水，儼然是後者的傳人。柯文哲不是蔣渭水（什麽跟什麽比），他的台灣民衆黨（2019年組建），也遠比不上蔣渭水的台灣民衆黨（1927年創立），此黨非彼黨，實質上是風馬牛不相及。
他把前後兩個政黨劃上等號，頂多是企圖以個人背景（醫師）和政治符號（黨名），透過徵用前人鋪排的本土民主運動，變相轉化為今人的政治資本，召告天下，為自己打造一個師出有名的旗號，名正言順，至少在象徵上有個合理化與正當化的依歸（例如蔣介石承繼孫中山的道統）。
柯文哲深自相信，蔣渭水的幽靈依然遊走於台灣這塊土地，在他的庇護下，不免佔有道德高地。柯文哲筆畫誇張，著墨過深，畫虎不成反類犬，他的民衆黨對蔣渭水的民衆黨遂是最大的政治褻瀆，把一段可歌可泣的台灣民主運動史，弄得面目全非，不忍卒睹。
另外，從當上台北市長起，柯文哲動不動就説他是228受害家屬（最近還掛在嘴上），可是每逢228紀念日期間，他都騎自行車進行「一日雙塔」或「一日北高」的活動，避之唯恐不及，228對他到底有多少份量和歷史意涵，不言可喻。
簡單説，阿北的內心充滿矛盾。他想利用「228受害家屬」的標籖，不僅可以排除他人對他政治信仰的質疑（228家屬怎麽可能染藍或染紅），更可接收民間對國民黨多年來政治迫害的不滿情結，説不定還可瓜分民進黨獨佔一脈相傳的反抗威權意識與操作。結果是，表裡不一，柯文哲頂著假面，把自己弄得真偽莫辨，讓人倂不出原貌。
在大環境方面，面對國民黨與民進黨毫無交集的政治空間，理論上，第三黨應大有可為，操作上，柯文哲卻無地立錐，展現的是無從下手的窘迫感。他根據民調，堅持三黨鼎立，頂多是一廂情願的幻想。民調從來不是現實或事實，不然，台灣早已變天。
以中國與台灣的關係來説，國民黨的終極目的無疑是中國統一，但非現階段；國民黨擺出「九二共識、一中各表」，不過是緩兵之計。民進黨的長遠目標當然是台灣獨立，但也非現階段；民進黨祭出「台灣已是獨立的國家，不必再宣示」，也不過是緩兵之計。兩黨都在唬弄台灣人民，反正各取所需。
合起來，兩黨現階段的策略便是不統不獨，在此局面下，民衆黨又能提出什麽有效的替代宣稱？柯文哲駡賴清德從台獨金孫變成龜孫，除了逞一時之快，他如何能在不統不獨之間找出第三條路線？他的「兩岸一家親」並不比國民黨的「一中」高明，蔡英文總統的「中華民國台灣」固然不倫不類，好歹是變通之計，聰明如柯P（智商157耶），他還要怎麽排列組合？
歷史如果足以借鏡，新黨、台聯和親民黨除了黨名一息尚存，各黨的組織與運作於今安在，更可能多少已被掃進歷史的垃圾堆，時代力量似乎相去不遠。柯文哲在藍綠之間擺蕩磨蹭，一顆心吊在半空中，等到2024年1月13日總統選舉的塵埃落定，阿北的「芳心」終究要無處託寄。
＊作者為美國明尼蘇達大學雙城校區名譽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