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資建太陽能玻璃廠引爭議：印尼林邦島居民被迫遷離，生活面臨威脅

印尼一項由中資興建的太陽能玻璃廠計畫引發爭議，一座小島島民被迫搬離。觀察家分析，顯示中國在海外的投資經常未遵循環境和社會標準，導致開發案問題不斷，雅加達為了招商也未與居民妥善溝通。有鑑於開發計畫預計明年開始，當地環保團體表示，將持續協助居民和平抗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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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對美國之音談到強迫搬遷計劃時，不僅斯娌（Sri Maryani）餘悸猶存，同村村民米斯瓦迪（Miswadi）也氣憤地說：「我們拒絕搬遷，但政府仍然堅持開發計劃，並且不想了解民眾是否想要或同意這項項目。政府必須讓『林邦島生態城』（Rempang Eco City） 開發案、或是玻璃工廠遷址，而不是叫人民搬走。」

米斯瓦迪口中的「林邦島生態城」，是來自中國的信義玻璃（Xinyi Glass）控股有限公司，與印尼商PT Makmur Elok Graha（MEG）在印尼廖內群島（Riau Islands）的巨型合資計劃，但在近期爭議不斷。

Tensions have been running high in the usually sleepy villages of Rempang island, as local residents struggle to defend their centuries-old villages from being torn down to make way for an ambitious Chinese-funded industrial and tourism hub https://t.co/37is070Xz3

— TIME (@TIME) September 14, 2023

林邦島民憂心遭驅離

雅加達表示，玻璃廠的建設預計於2024年開始，2080年，林邦島將成為一座「生態城市」，計劃有望帶來數以千計的工作機會、以及數十億投資。

然而，透過印尼非政府環保和人權倡議組織、環境討論會廖內省辦公室（WALHI RIAU）研究協調員吳蜜（Umi Ma'rufah）的翻譯，來自印尼林邦島三寶浪烏魯村（Sembulang Hulu ）的米斯瓦迪，認為政府根本是藉由「林邦島生態城」計劃，驅趕約7,500名的林邦島島民，還會讓他們的工作受到嚴重威脅。

In Rempang, Batam, Riau Islands Province, health centre services have been suspended and public schools relocated since August 2023 due to the construction of the China-backed Rempang Eco City project. This is an act of forced eviction of #IndigenousPeoples and local communities… pic.twitter.com/DhjqXtgHU1

— Aida Greenbury (@AidaGreenbury) September 14, 2023

不願生活方式被迫完全改變，林邦島數千名民眾分別在今年9月7日、11日及10月11日發動街頭抗爭，部分人士與在場警方爆發嚴重肢體衝突。

島民以激烈手段表達不滿已迫使印尼政府做出部分讓步，延後原定9月28日的搬遷日期。然而，協助林邦島居民對政府提出訴求的環境討論會廖內省辦公室會長森比林（Boy Even Sembiring）說，當地工程計劃目前仍未完全暫停，甚至有持槍員警協助相關人員進行土地測量工作，讓民眾心生畏懼。

森比林告訴美國之音：「與中國（信義玻璃）公司共同開發的印尼商MEG，仍在對他們規劃用於塔樓開發和玻璃工廠的土地進行測量工作，甚至帶著攜帶武器的警察前來恐嚇林邦島民。雖然沒有直接對島民造成威脅，但我們認為，配備武器的警察會讓民眾備感壓力，或使局勢對他們有利。」

中資對社會及環境評估不足

根據中國駐印尼大使館官網網站，中國連續十年維持印尼最大貿易夥伴地位，連續多年成為印尼主要投資來源國。2022年，雙邊貿易達近1,500億美元，中國對印尼投資達到創紀錄的82.3億美元。本月，中國「一帶一路」在海外的指標性工程、印尼的「雅萬高鐵」（Jakarta-Bandung High Speed Railway）正式營運，獲得中共官媒大力吹捧。

但在中企於印尼大興土木的背後，印尼獨立智庫「經濟與法律研究中心」（CELIOS）中國和印尼研究中心主任赫馬特（Muhammad Zulfikar Rakhmat）認為，包含「林邦島生態城」等中資計畫在當地爭議頻傳，像是雅萬高鐵就有洪水侵襲風險、建築物受損的問題，顯示中國海外建設只求開發期程愈快愈好，極為輕忽對當地環境或社會的潛在影響，事前的規畫也不完善。

赫馬特告訴美國之音：「（印尼）的許多中國投資忽略注意應遵循的環境和社會標準，其中一項原因是，通常中國投資在一開始就沒有進行適當的環境和社會可行性研究，他們根本沒有研究投資項目會帶來的環境和社會衝擊，就開始進行開發計劃。這也是為什麼可行性研究才進行5個月的雅萬高鐵，會出現這麼多問題的原因之一。」

有關「林邦島生態城」的開發爭議，信義玻璃至截止日期前未回應美國之音的置評請求。

中國重磅投資避制裁？

不過，熟悉林邦島開發爭議的印尼慈育大學教務主任坎蒂（Kandi Sofia Senastri Dahlan）說，不僅是中企，新加坡及馬來西亞的投資商也對開發林邦島興趣濃厚，主要原因之一即是看中其絕佳的地理位置，但印尼政府為吸引外商而草率審核建設計劃，才是應為此事負起最大責任的單位。

坎蒂告訴美國之音：「林邦島的開發案看似決定地非常倉促，（印尼）政府一開始就沒有足夠的時間與民眾討論、徵求他們的許可和同意，特別是林邦島的島民。林邦島是巴爾蘭橋（Barelang Bridge）連結的三座小島的其中之一，坐船到新加坡也不需要一小時，具有極高的戰略價值。」

英國牛津大學發展政治學教授基塔·蘇德（Nikita Sud）10月下旬也在澳洲新聞分析媒體《對話》（The Conversation）網站撰文指出，「林邦島生態城」因位於南中國海、俯瞰新加坡而有其戰略重要性，雖然林邦島不以重要的金屬礦產聞名，但其和周邊島嶼富含二氧化矽和石英砂，這些是製造玻璃和太陽能電池板的基礎材料。這些島嶼擁有的優勢，可能使這項開發計畫成為中國、美國和歐盟之間貿易戰的一部分。

蘇德說：「2022年，中國製造了世界四分之三的太陽能板，並生產了97 %的矽晶圓片，這些大部分在內蒙古和新疆生產，後者在維吾爾等少數民族的人權紀錄不佳，有關強迫勞動和維吾爾族『再教育』營的擔憂導致西方制裁...為了鼓勵再生能源製造業並創造許多環保相關就業機會，西方政府考慮慷慨提供補貼給製造商，並同時對來自中國等競爭對手的進口產品徵收重稅。這引發了一個問題：在第三國進行大規模的太陽能產業，是否能讓中國繞過制裁，並保持其在全球太陽能板製造領域的主導地位？」

A demonstration opposing the development of the Rempang area at the Batam Concession Agency (BP Batam) office in Batam Kota district, Batam, Riau Islands turned violent. Hundreds of protesters broke through the office gate, & pelted stones & firebombs #Batam #Rempang #Kepri pic.twitter.com/QNBMV8WW15

— Concord Review (@i_concordreview) September 11, 2023

居民將持續和平抗爭

蘇德也說，由於發展生態城和太陽能板計畫是印尼政府的優先事項，數名部長已前往林邦島，試圖說服當地人支持該項目，對願意搬遷的島民提供補償。

不過，環境討論會廖內省辦公室會長森比林說，當地多達3千戶家庭中，目前僅有59戶願意接受政府的補償計劃，顯示林邦島島民絕大多數不願從島上搬離，但印尼政府先前卻對外宣稱有7至8成的民眾接受搬遷方案，「這並非事實」。

林邦島巴西班讓村（Pasir Panjang）村長、因議題敏感而不願提供全名的日贊（Rizan）就對美國之音說，「我和巴西班讓村村民都沒有簽署任何搬遷文件。我想我永遠不會簽署這些文件」。

另外，從出生以來就一直居住在林邦島三寶浪烏魯村的米斯瓦迪也說：「政府持續忽視林邦島島民的聲音並進行開發案。如果這項開發案真的得要我們從島上離開，我就算直接走人，也不會簽署搬遷文件。」住在同村的斯娌則說：「我已拒絕所有的補償事宜，我會留下來守護林邦島的土地。」

森比林說，近期在林邦島的軍隊和警察人數，從過往的700到1千人降至不到100人左右，政府與民眾的衝突看似不致再擴大，但種種跡象顯示，印尼政府「仍在準備讓居民離開家園，搬到其他地方，因為他們需要土地」，顯示玻璃工廠的建設計劃很可能仍將於明年開始。

森比林表示，有鑑於此，林邦島民會持續用和平方式表達訴求、並不排除再次發動抗爭，直到有一天政府傾聽民意、撤回計劃，他說：「他們將在林邦島聚集並發表演講，或（在網路上）上傳影片來讓外界知道他們的訴求，希望用合法方式，幫助島上社區繼續捍衛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