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應台專文:鄉村幸福了,國家才幸福

2023-05-11 0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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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民國國旗。圖為國軍CH-47契努克運輸直升機吊掛巨幅國旗飛越台北上空,為雙十國慶增輝。(資料照,柯承惠攝)

中華民國國旗。圖為國軍CH-47契努克運輸直升機吊掛巨幅國旗飛越台北上空,為雙十國慶增輝。(資料照,柯承惠攝)

二○一五年十月二十五日,在新加坡新躍大學以「從村落到都會——我的私房文化相簿」為題演講。負責轉播的新加坡《聯合早報》,首度採取華文世界同步直播的方式,連結中國大陸、香港、馬來西亞、台灣等地,上萬名華文世界各地讀者與現場滿座一千六百名聽眾同時聽講,是建立華文世界溝通平台的一種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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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義要進入鄉村,草根要變成主體,傳統要得到尊重,民間力量要甦醒,這些都是雙腳要牢牢踩在泥土上,才看得見的質變。

我是一個都會人。昨天,我從香港飛到新加坡,下個月會飛往維也納,明年初會到波士頓,再下一個月則是到海德堡大學。我是一個在都會裡寫書、讀書、生活、行走的人。可是,我是個來自鄉村的人。而這個背景,貫穿了我的寫作與公職,也塑造了我的信念。

前天下午三、四點下飛機,從機場到酒店,我又重新走上那條種植著美麗樹木的街道,感覺就像一條絲帶,由綿密的樹鋪排成,中間用九重葛打蝴蝶結。開車來接我的新加坡朋友,聽到我頻頻稱讚在美麗霧中這條美麗的路,告訴我那不是霧,而是很嚴重的霧霾。接著,這位朋友順勢說起了他過往的回憶,其實,新加坡人小時候是見過鄉下的。晚上與朋友聚會,我馬上丟給大家一個問題:「如果以十年作一個單位,你認為新加坡十年來最重大的改變是什麼?」

每個人的答案不盡相同,最大公約數是:向左轉。向左轉的意思是,新加坡人從過去全心全意擁抱、相信自由經濟,認為個人要靠自己的打拚來照顧自己,變成認為政府應該照顧沒有能力照顧自己的弱勢人民。因此,才下飛機沒多久,我就得到了兩個強烈印象:一、聽到新加坡以前有鄉村;二、政府現在會對弱勢族群伸出援手。

牛車走的路

談鄉村,就要從我自己的鄉村經驗談起。

我出生在一個群島上。台灣超過一平方公里的島,總共有二十八個,我出生的台灣島,面積三萬六千平方公里。台灣的海島文化由兩股主流糅合而成,一股是一九四九年以前的閩、客、原住民以及五十年日本文化的影響;另一股是一九四九年隨戰爭而來的中國各省的文化綜合。一九四九年後,來到台灣的國民政府掌握權力,壟斷歷史話語。因此,戰後在台灣長大的我們這一代,對於一九四九年以前的台灣了解較少。

特別挑出兩張日治時期的照片,讓不熟悉台灣的朋友了解,一九四九年以前的台灣其實有自己的語言和脈絡。第一張照片是一九三四年,台灣鐵路交通局鐵道部發出一張告示,統計因水牛引發的交通事故,共有一百七十三件。第二張照片也是一九三四年,自動車引起的車禍有十二件,牛馬車十六件,人畜二十一件。從這兩張照片可以見到台灣淳樸可愛的農村時代剪影。日本人一九○八年在台灣完成從北到南的縱貫線鐵路,同時到處鋪設現代化馬路,讓汽車行駛。可是農業社會長年累積的生活經驗,一時無法調整,所以那個時候牛車會闖入鐵軌,人、馬或其他牲畜也不會讓路給車輛。

不過,現實可沒有這麼淳樸可愛,事實總是比較複雜。今天,我要向大家介紹一個現場應該很少人聽過的台灣作家——呂赫若。呂赫若是台中人,他曾到日本學習音樂,對戲劇、音樂與文學都有研究,也曾經在一女中擔任音樂老師。早年用日文寫作,一九三五年一月發表的短篇小說〈牛車〉,引起日本、台灣文壇注意,被當時文化圈視為青年才子,作品也被介紹到中國大陸。

一九四七年二二八事件發生後,這位關懷勞苦人民的作家加入共產黨,甚至擔任地下共產黨機關報《光明報》主編,因此受到追捕開始逃亡。後來在一九五一年一次大規模軍警搜捕匪諜的過程中,呂赫若被迫躲進山區,失蹤了。一般的說法是,他在逃避追捕時被毒蛇咬死了,過世時只有三十七歲。

20230205-「龍應台文化基金會」董事長龍應台出席台北國際書展。(蔡親傑攝)
龍應台。(資料照,蔡親傑攝)

〈牛車〉這篇小說,剛好寫的就是剛剛那兩張照片的實景——一九三四年的台灣。小說主人翁楊添丁是農民,平常駕著牛車幫人送貨,賺取生活費。一九三四年,這一家人窮到連下鍋的米都沒有,因為火車、汽車、卡車的引入,使原來抬轎、駕駛牛車的根本無人雇用,出現大規模失業。日本政府還規定,馬路不准牛車行駛,那麼這些駕牛車的人要如何存活?好不容易有人請託楊添丁送幾袋芋頭,他只好在清晨兩點路上無人的時刻送貨,貼著兩旁非常崎嶇的路段行走。

小說是這樣寫的:日本人在馬路中間立了一塊石標,寫著「道路中央禁止牛車通行」,因為汽車要在鋪著平坦小石塊的路上行駛。駕牛車的農夫說:「我繳了納稅金啊!道路是大家的,哪有汽車可通行,我們不能通行的道理?」儘管抱持這種想法,可是,白天大人(警察)很可怕,所以沒有通過這裡的勇氣。他們知道,萬一不留神,打路中央經過,被發現的話會科以罰金。不過,楊添丁還是被警察逮到了,罰金兩元。究竟,兩元對農民來說是多還是少?小說中提到一個背景是,楊添丁整整工作了十天,得到的報酬是八十五分。但是,他駕牛車走了汽車道,罰款就是兩元,是他負擔不起的金額。故事的結局是,他活不下去了,鋌而走險,偷了滿滿一袋的鵝,鵝在袋子裡頭掙扎亂叫。最後一幕,是日本警察在後頭追捕,當他被撲倒在地時,發出垂死般的叫聲,之後,有關他的事,就杳無音訊了。

湧入兩百萬難民

一九四九年,由於戰爭的關係,突然之間大量人口湧入台灣。有多大量呢?對當時住在台灣的本地人而言,這些湧入的人口又帶來多麼巨大的困難?必須了解這個背景,才能明白現今台灣政治上關於本省、外省的爭吵,都是環環相扣。用今天的時事來比喻的話,德國人口八千萬,從敘利亞過去的難民有一百萬,梅克爾總理從一開始懷抱偉大胸懷,沒過幾天卻又急轉彎,封閉了邊界。為什麼呢?想想看,一個八千萬人的國家,突然湧進一百萬難民,水不夠用,交通工具擠爆,房子連德國人自己都不夠住,幼稚園、小學的招生員額全部超載,很多德國人開始怨聲載道,說難民要把德國撐爆了、壓垮了。

但是,一百萬人是八千萬人的百分之幾?百分之○.○一二五。然後想想看一九四九年,大約一夕之間一百五十萬到兩百萬人湧入六百萬人口的台灣,那幾乎是百分之三十三。當時台灣之艱辛困窘,大概可以用今天黎巴嫩的狀態去理解。

我自己的家族,就是跟著那場大逃難來到台灣。我有一張照片,是一九五四年攝於高雄港的,照片中我母親推著腳踏車,前頭的小孩是我弟弟。無論時代怎麼艱難,那時的媽媽們如同那張照片一樣,總是身穿旗袍,即使肩扛重物,滿身大汗。你如果問我,十八歲以前的模樣,有什麼特色,應該用什麼字來描繪?我腦中第一個浮現的字是醜。那時候的孩子都醜得不得了,男生剃光頭,女生穿卡其色制服,像金正日的士兵一樣學習踢正步,也學過趴在地上拿步槍瞄準射擊。我們這一代人,一出生就在看不見的戰場上,等待衝鋒。我在綠島拍過一張相片,岩壁上刻著「滅共復國」,我們就是在那樣嚴峻的氣氛中長大。

戰爭的傷痕,其實幾十年也療癒不了。二○一四年,我在一本雜誌上看到一則尋人啟事,讀起來讓人很辛酸,內容是這樣的:「尋親生父親(姓王或黃)。我親生父親一九四九年八月中旬在廣州白雲機場撤退香港機場,父親和爺爺當年同在白雲機場修理飛機每天上下班有車接送,全家租住在東山一幢二層樓的房子,園內有棵白蘭樹,家裡有纏腳奶奶……一九四九年八月中旬父親全家先隨機前往香港機場,父親較家人遲去三天,我於一九五○年五月三十日出生……」這是事隔六十五年以後,尋找自己親生父親的尋人啟事。

呂赫若在一九三四年所見的台灣農村,我在十四歲的少女時期也經歷了。那一年,我隨著家人坐上一台裝滿破爛家當的卡車,半夜抵達海邊漁村茄萣。我寫了頗多關於茄萣的作品,其中有一篇,是關於我看到的台灣漁村。居民以捕魚為業,但是大部分的家庭也經營各種副業。漁家捕魚所得大約每月六百塊新台幣,那時,四十塊新台幣等於一美元。漁民養豬,也種番薯,以補貼家用,年輕人多半不願意繼承副業,寧可到台南工廠做苦工。牡蠣成熟時,大批婦女兒童被雇去剝殼,剝好一磅重的殼,可得工資五毛錢。動作快的婦女,一天可賺十塊錢。

我的母親也開始編織漁網,她雖然是警察大人的妻子,講閩南話有濃厚的外省腔,卻能跟隔壁的駝背嬸、金水嫂一起坐在地上,天南地北地聊天,一邊還手腳麻利地編網。我母親必須不斷打網,才有辦法幫我繳學費。當繳學費的日期接近,她的生活就是清晨四點起床,給孩子們準備好早點、便當盒,然後開始打漁網,一直打到夜裡十二點,每天編織將近二十個小時。密集編十天,就可以打完一張完整的大網,工錢是八十塊新台幣。

六○年代的台灣鄉村,距離呂赫若描寫的一九三四年已經過了三十年,卻還是貧窮的,也缺乏基礎建設,很難說有文化。當時,我每天凌晨天色還是漆黑的時候,就穿著制服搭公車到台南女中上課。客運車顛簸得非常厲害,那是一條千瘡百孔、坑坑洞洞的公路,尤其是下雨後,三步一小坑,五步一大坑,每個坑裡都是黃濁的泥水。我曾在客運上看過一幕驚人的畫面,當時因為下雨,車子走得很慢,我眼睜睜看著前面的機車騎士摔進大泥坑裡,連車帶人消失。

輕視鄉村

一九七○年,鄉村長大的我成了大學新鮮人,與天主教的第一次接觸,就是到教堂領奶粉與聖誕卡。那些聖誕卡對鄉下來的孩子而言,實在太美麗了,灑著金粉與星星,而裝飾著十字架的教堂,簡直就是美學啟蒙。當時很多人都是第一次喝牛奶,我是到了美國才終於喝到鮮奶,但每每覺得味道不對,總覺得奶粉泡的才是真正的牛奶。

我這一代鄉下人,第一次見到的高鼻子西方人,可能是到村子裡教長輩如何養豬的美國人,而當時都市青年的世界觀,來源也不過就是美國新聞處裡各式各樣的雜誌。美援從一九五一年到一九六五年,十四年間給了中華民國將近十五億美金的支援。如果我們把美援想像成一條水管,從水管裡流出來的文化價值觀,可能比金錢還重要。

1950 年代美國曾捐贈大批麵粉給臺灣,農民領取美援麵食時充滿著喜悅(取自農委會)
1950年代美國曾捐贈大批麵粉給臺灣,農民領取美援麵食時充滿著喜悅。(資料照,取自農委會)

我們究竟在什麼樣的文化結構裡成長?從鴉片戰爭開始,中國人就失去對文化的自信。經過梁啟超的探索、五四運動的論辯與中國大陸全面蘇化——我曾經說過,最去中國化的就是中國大陸。而台灣則是經歷了前半段的日化與後半段的美化,在一波又一波的歷程之後,我們非常缺乏對自己文化的信心。至於近一點的因素,則是在成長過程中,政府告誡我們有外來威脅,政權需要鞏固,文化被意識型態限縮。遠的近的因素加總起來,成長於七○年代的我們,就在這種限縮過、剪貼過的文化結構中,發展出自己的文化態度。

我們輕視某些東西,擁抱某些東西,相信某些東西。

我們輕視任何與鄉村有關聯的東西,包括福建方言,將它視為販夫走卒的語言。我們也輕視地方戲曲,例如歌仔戲,認為它是鄉下吵死人的藝術,只能在廟前演出,讓嚼檳榔的人看。我們瞧不起民間信仰,也瞧不起鄉村社區文化傳統,無論是王船儀式、北管音樂、媽祖出巡,都被視為迷信的延伸。那時候,我們完全不去追問:為什麼我們看到西班牙的聖母瑪利亞出巡,儀式明明與媽祖出巡如出一轍,卻仍認為那是國際級的宗教傳統、最厲害的藝文盛世?因為,那時候,我們也輕視自己。

七○年代的大學生,不聽國語歌曲,遑論台語歌,只聽英文歌。我們不知道歷史的來龍去脈,中國大陸的主義文學太陌生,然而我們對台灣戰前的作家同樣一無所知,因此,我們沒讀過魯迅、沒聽過賴和,卻知道卡夫卡、沙特、尼采、左拉、海明威、福克納。我們的知識到底是如何剪裁而成呢?我們相信國家、領袖、主義、社會穩定,根本不知道在此之外還有相對的概念。我們也沒想過,沒有美好的鄉土,怎麼可能會有美好的國家?

民主,草根的質變

台灣在七○年代後有非常大的改變,最重大的改變,當然是一九八七年台灣解嚴,成為華人世界實質民主的第一位。再過十四個月,就是解嚴三十週年,回頭去看,民主到底帶來了什麼?或許當我們觀察、研究民主時,實在把太多比重放在選舉投票、權力政治的層次上,因為對我而言,三十年民主路帶來更深層的改變,是鄉村的質變。對台灣社會而言,選舉投票、國會打架,只是表面的鴨子毛而已,真正要看懂,必須看水面下鴨子腳的所有細節,也就是民間社會的質變。

我在鄉村長大的時光裡,環境比較閉塞,對政治一點也不了解。但是,我常常聽到耳語,知道隔壁的大哥失蹤了。小的時候,我就知道恐懼是什麼,儘管我完全不明白是什麼造成了恐懼。二○一二年我做文化部長時,曾到雲林鄉下探訪一位婦人,她的哥哥是白色恐怖時期被槍斃的政治犯。當時槍斃之前,犯人會寫遺書,但這些遺書卻不曾交給家屬。幾十年後,我帶著她哥哥的遺書親手交給她。二○一三年十二月十日,聯合國國際人權日,我代表政府向五位政治犯家屬代表鞠躬。我記得當時坐在第一個位置的高英傑,他的父親高一生是阿里山鄉鄒族人,一九五四年被槍決。儘管這些事已過了幾十年,不管是哪個黨派的政府都試著把藏在各部門抽屜裡鎖著的親筆遺書,一封一封找出來,並且找到他們的家屬,一個一個親手奉還。

所以,到底民主帶來什麼?它不只是國會打架、政治勾心鬥角,更深層的質變還是在民間,之所以質變在於民主的轉型,在於正義的實踐。十五年來,台灣政府總共發出新台幣兩百億的冤案補償金。我們當然知道,錢換不回生命,賠不起尊嚴,但是,如果沒有民主轉型,連最低階的道歉、遲到的正義大概都發生不了。民主必須實踐夠久,用力夠深,正義才可能走進社會底層,走進雲林、阿里山這樣的鄉村。

像春雨一樣的民間質變,也可在草根社區覺醒中看見,社區覺醒帶來了全新的文化態度。今天和大部分台灣人聊,他們會告訴你:「美國、歐洲、德國都很不錯,但台灣文化也很棒啊!」這種態度已經跟我當大學生的七○年代非常不一樣,現在鄉村的人一般相當以自己的鄉土社區為榮。重點是怎麼定義文化?我們現在知道,並非只有瑪麗亞才是文化,媽祖也是文化,我們以前瞧不起的王船、廟宇,其實無處不蘊藏人面對天地命運時的探索與沉思。

我在二○一二年回到茄萣,參加十二年一次的王船祭,在出來迎接的鄉親中,看到兩個高個子的光頭,熱情迎向前來。他們是我十四歲時家對面雜貨店的小孩,我們曾經擁有一段共享的時光與回憶。去到廟之前的那一段路,我們三個鄉下長大的小孩,手牽手走在馬路上。走到廟前,我非常恭敬地上香,現在的我虔誠地知道,不可以輕易地將信仰稱為迷信。

社區的意識一旦醒來,整個世界都不一樣了。現在海島群上的鄉下人,會到草地上聽音樂會,我記得有一次我坐在草蓆上聽音樂會,一位戴著斗笠的婦人突然走過來,推我一把,說:「閃一下,我要坐!」海島群上的農人,現在會主動跟藝術家交朋友,把鄉村環境整理得非常美麗。

民間發生質變,那股情感與力量相當強大。民間會自己出錢、出力,成立各種基金會回饋自己的鄉里。例如,苗栗的一個農村,居民把整個山頭開闢出來做陶藝教室,好讓孩子們學捏陶。農民竟然也會為了社區的整體美觀,約好種稻時間,讓稻子結穗時有一樣的高度與顏色,也讓鄉村景觀變得美好。

當然,台灣並非沒有破敗的村子,也並非沒有生活困頓的人。然而,地方、鄉村不再是鄙俗的代稱,傳統不再是令人輕視的過去,社區不再是國家的附庸,反而成了國家的主體,而在都會所能享受的生活品質,鄉村並不遜色。換句話說,正義要進入鄉村,草根要變成主體,傳統要得到尊重,民間力量要甦醒,這些都是雙腳要牢牢踩在泥土上,才看得見的質變。

我雖然住在台北,但每個禮拜都會去屏東看我九十歲的媽媽。在屏東潮州鎮那樣的鄉村,也有像台北大安森林公園一樣的景象,我還會騎車到市場閒晃。有一天,我向一個婦人買了非常長的大紅花抱枕要送母親,那婦人賣力而扎實地把抱枕繫在我腳踏車後座。於是,你會看到一個屏東潮州大嬸婆,騎著一輛腳踏車,載著一個特別長的紅花抱枕,在路上悠晃悠晃。另外,有次我經過賣芭樂的攤子,牌子上寫「一堆五十」,我寫文章的職業病馬上犯了,停下腳踏車問老闆,為什麼寫「一堆」而不是「一袋」?聊開以後,知道老闆有個有機果園,我也答應下回要去看看他的果園。

無論作為一個寫作者,或是做決策的官員,我始終相信,只有鄉村、底層感到幸福時,這個國家的基礎建設、人權正義、社會福利,才算真正實踐。鄉村幸福了,國家才叫幸福。

*作者為知名作家,本文選自作者新作《因為殘酷所以傾聽:龍應台演講集(下)》(時報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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