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森：北約成員國的義務，就是要在其他任何一個成員國受到攻擊時提供防衛？
川普：沒錯。
卡森：以去年加入北約的蒙特內哥羅來說好了，如果它受到攻擊，我兒子為什麼要去防衛那個國家？憑什麼？
川普：我瞭解，我也問過同樣的問題。蒙特內哥羅是個小國，人民很強悍……
卡森：我不是討厭蒙特內哥羅──或者阿爾巴尼亞（另一個北約小國）……
川普：對了，蒙特內哥羅的人民侵略性很強，他們可能會發揮本性，然後，恭喜，第三次世界大戰就爆發了！
美國福斯新聞網（Fox News）16日播出該台最忠實觀眾──川普總統的專訪，他與保守派名主持人卡森（Tucker Carlson）做了這番令許多美國人皺眉搔頭的對話。北約（NATO）他們不陌生，但是蒙特內哥羅（Montenegro）？第三次世界大戰？
川普，一個敵視歐盟、不屑歐盟的美國總統
川普7月中旬「瘋歐洲」，先到比利時首都布魯塞爾（Brussels）出席北約成員國領導人峰會，到英國進行工作訪問（working visit），到芬蘭首都赫爾辛基（Helsinki）與俄羅斯總統普京（Vladimir Putin）舉行一對一峰會。他在赫爾辛基峰會上荒腔走板的表現讓國內與論大譁，但上面這段專訪恐怕更讓歐洲盟邦膽戰心驚。
儘管川普的祖父與祖母是德國人、母親是蘇格蘭人、第一任與第三任老婆分別是捷克人與斯洛維尼亞人，但是這趟歐洲行卻讓他對歐洲、歐盟乃至北約的敵意流露無遺，歐盟對美國的貿易順差、北約成員國軍事預算偏低尤其讓他耿耿於懷；相較之下，他對歐洲安全的最大威脅──普京──卻是一往情深。
北約最重要的存在基礎：集體防衛原則
川普在福斯新聞網與主持人談話的核心，其實涉及北約最重要的存在基礎──《北大西洋條約》（North Atlantic Treaty）〈第五條〉（Article 5）：集體防衛原則（principle of collective defence），1個國家受到攻擊等於全體成員國（目前為29個）遭到攻擊，每個國家都有義務出兵防衛。可以這麼說，沒有〈第五條〉就沒有北約。
然而從經貿到外交，川普走的都是唯利是圖、唯力是尚、美國獨斷獨行的路子，對多邊組織、集體機制向來興趣缺缺。他想像中的國際社會有如叢林社會，他深信以美國超強的國力，一對一絕對能夠吃掉任何國家，在叢林中橫行無阻。也因此對他而言，「盟邦」與「敵國」其實並沒有本質上的楚河漢界。
九一一恐怖攻擊與阿富汗戰爭
川普在2016年選戰期間絲毫不避諱自己的孤立主義色彩，直批北約「過時無用」（obsolete），只會浪費美國納稅人的血汗錢，連雞肋都不如。去年1月他上任之後稍見收斂，國安外交高層先後前往歐洲與北約安撫人心，但等他自己在當年5月成行時，卻毫不理會盟邦領袖的明示暗示，拒絕重申美國會忠誠履行《北大西洋條約》〈第五條〉。
更諷刺的是，北約自1949年創建以來，69年之間《北大西洋條約》〈第五條〉只動用過一次，時間是在2001年10月4日，那個「遭到攻擊的成員國」不是別人，就是美國，九一一恐怖攻擊之後的美國！
3天後10月7日阿富汗戰爭爆發，美國、英國與加拿大3個北約成員國打頭陣，接下來40多個盟邦先後加入戰鬥，包括當時每一個北約成員國，這就是所謂的「集體防衛原制」。當然，唯利是圖、唯力是尚的川普，對盟國的這一丁點貢獻（假設他知道這回事）恐怕根本看不上眼。
曾經擔任波蘭國防部長、外交部長希科斯基（Radoslaw Sikorski）接受《外交政策》（Foreign Policy）訪問時以史為：1930年代末期，二戰爆發前夕，國際社會姑息主義高漲，許多法國人也力主「我們沒有必要為格但斯克（Gdańsk，波蘭大城）犧牲」，不到一年，這些法國人被迫為巴黎犧牲。
價值？價格？
就連面積才1.38萬平方公里、人口不到65萬、軍隊不到2000人、去年6月才加入北約的蒙特內哥羅，也都派員前往阿富汗協助北約維安與訓練的任務。川普談話爭議性播出之後，蒙特內哥羅政府發表不卑不亢的聲明：「國家多大多小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否珍視自由、團結與民主這些價值。」
當然，北約的成員國的領導人與政府未必都珍視這些價值，匈牙利與土耳其就是兩個大開倒車的例子。但是川普與卡森的一搭一唱，恐怕仍然會讓美國的友邦相當寒心，也不得不認清現況：如果川普只在乎你有沒有短期內能夠兌現的「價格」，而不是你自以為珍貴的「價值」，那麼，請你好自為之。
當然，蒙特內哥羅是一個幸運的小國，畢竟它處在歐洲／北約／歐盟（最快2025年入盟）的大家庭之中，雖然昔日老大哥俄羅斯對它加入北約非常不爽（也正凸顯它對北約的價值），雖然川普擺明了不一定願意為像它這類的小國作戰，但它還是可以信賴歐洲各國的正式或非正式集體防衛機制。
至於那些沒有集體防衛機制可以仰仗、旁有大國虎視眈眈、獨立自主備受威脅的小國，在川普下台、美國回歸正軌之前，恐怕必須放下虛幻的期則，以更靈活、務實的外交與軍事政策自求多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