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中國過去的經濟治理聲譽,如今為何像是「皇帝的新衣」?

2022-09-14 0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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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經濟。在山東煙台港準備出口的汽車。(美聯社)

中國經濟。在山東煙台港準備出口的汽車。(美聯社)

對中國共產黨來說,21世紀本來是一個勝利的世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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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2008年的金融危機到抗擊新冠疫情的失敗表現,美國和歐洲的政府在一場接一場的災難面前應對不力,而中國決策者顯然是輕鬆度過了這些危機,即使是自由民主的擁護者對此也不免投以羡慕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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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隨著中國房地產行業應對樓市低迷的影響,同時面對快速蔓延的新冠病毒新變種,中國的清零政策也變得力不從心,中國的治理模式開始顯現裂痕。

大西洋理事會(Atlantic Council)高級研究員、亞洲經濟專家Jeremy Mark說,中國決策者顯得能力超凡,西方對此一直有某種羡慕之情,但現在的情形猶如「皇帝的新衣」。

中國共產黨第二十次全國代表大會將於10月16日開幕,屆時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有望打破前幾任的先例,獲得第三個五年任期,在這種情況下,未來幾個月對於中國及其實現世界級大國地位的努力可能是至關重要的。

中國奇蹟式成長的終結

中國經濟對全球經濟成長的重要性在2008年金融危機後的幾年裡展露無遺,當時美國和歐洲經濟在金融行業嚴重受損、房地產價格下跌和失業率不斷上升的重壓下步履維艱,失業率升高削弱了消費需求。

中國經濟非但沒有受到金融危機蔓延的影響,而且幾乎沒有喪失任何動力,從2008年到2011年,隨著地方政府大舉舉債為新一輪大規模基礎設施建設提供資金,中國經濟以每年近10%的速度成長。

即使在金融危機過後西方對中國製成品的需求消失,中國經濟仍在5,750億美元的財政刺激計劃推動下繼續前行,該計劃當時相當於中國GDP的13%,主要用於基礎設施項目,並鼓勵向房地產行業提供寬鬆借貸。

刺激計劃和隨後的政策建立在前三十年的成功之上,當時政府能夠通過亟需的基礎設施支出來拉動兩位數的經濟成長。這也為另一個繁榮的十年,即中國經濟的表現將超過西方、併為全球經濟成長做出最大貢獻奠定了基礎。

但這些政策也掩蓋了一個嚴重的問題:中國對公路、橋樑和其他基礎設施進行高效投資的方式已所剩無幾。北京大學(Peking University)金融學教授佩蒂斯(Michael Pettis)認為,這一現實給中國的決策者們帶來了一個尚未解決的根本性問題。

在最近為卡內基國際和平基金會(Carnegie Endowment For International Peace)撰寫的一篇文章中,佩蒂斯寫道,在中國彌合了實際投資與經濟能有效吸收的投資之間的差距之後,中國本應大幅降低其進行再投資的那部分生產的份額。

然而,中國經濟從投資拉動型轉向國內消費支出主導型的再平衡遇到了政治上的阻力,希望維持當前模式的既得利益集團阻礙了必要的改革。

大西洋理事會的Marks說:「政治優先事項是理解中國共產黨決策的關鍵。」「在制定經濟政策時,政治因素一直優先於其他考量。

發展緩慢的債務危機

房地產泡沫在經濟史上很常見,中國房地產行業形成的泡沫看起來與21世紀頭10年美國和歐洲形成的泡沫沒有太大差別。

在美國,購房者和建築商享受著寬鬆信貸,投資者對所謂安全的房貸支持證券的需求為這種寬鬆創造了條件,而不斷上漲的房價最終引發了一輪投機,推高了房價,直到泡沫破裂。

佩蒂斯說,中國的情況是:為了刺激經濟活動,以實現不可持續的高GDP成長目標,政府為房地產行業提供了寬鬆的信貸。

讓事態雪上加霜的是,中國開發商普遍採取的做法是,預售尚未建成的房屋,而所得資金並未用於完成承諾的房屋建設,而是購買更多的土地。

佩蒂斯寫道,隨著(中國)房地產價格年復一年地上漲,這改變了企業的行為,進而扭曲了價格。他表示,快速上漲的價格讓那些承擔最大風險的公司受益,這些公司為了抓住未來的需求而搶購盡可能多的土地。

正如美國的房地產市場在本世紀最初十年被投機者主導,最近幾年中國的房地產市場也是如此。

戳破泡沫

中國官員早已認識到國內的房地產泡沫以及推升通膨的債務成長是需要嚴肅對待的問題。

2020年,中國政府出台新規,大大限制了房地產開發商獲得信貸的能力,這使得開發商無法通過借貸來掩蓋現金短缺,導致其中一些公司無力完成購房者已經開始還貸的樓盤項目。

過去一年,中國恒大集團(China Evergrande Group, 3333.HK, 簡稱:中國恒大)等開發商在履行對購房者和貸款機構的承諾方面已遇到困難,同時房地產行業的壓力嚴重打擊了投機者。中國的房地產價格在8月份連續11個月下降。

美國貿易代表的前高級顧問、外交關係委員會成員Brad Setser在接受MarketWatch採訪時表示,中國房地產危機中的麻煩不太可能對金融系統構成風險,因為金融系統已經由國家管理,而且中國政府過去曾表現出向銀行注資的意願。

但是,考慮到房地產開發對中國經濟的重要性,即使沒有發生金融危機,房地產泡沫的破裂也可能給中國經濟帶來嚴重後果。

Setser稱,相比於美國,房地產投資在中國經濟中的份額大得多。 他表示,中國整個經濟似乎跟當初內華達州和亞利桑那州,以及其他一些危機前繁榮發展、大力建設房地產的州很像。

收拾爛攤子

擺在中國決策者面前的一項任務是想方設法遏制房地產市場價格和銷售下行周期,同時穩住房地產開發公司,以確保這些公司完成期房的建設工作。

彭博經濟(Bloomberg Economics)的首席經濟學家Tom Orlik估計,在中國,未完工住宅目前牽涉的房貸價值約合2,300億美元,相當於中國國內生產總值(GDP)的1.4%。如果住宅繼續以當前的速度完工,到2024年,這一金額將上升至6,320億美元,佔中國GDP的比例將高達4%。

智庫MacroPolo的中國經濟研究部門的負責人宋厚澤稱,越來越多的中國人已開始抵制為那些施工暫停的未完工房屋還貸。

宋厚澤接受MarketWatch採訪時表示,很難知道停貸潮的範圍有多大,因為中國政府已採取措施阻止有關停貸的資訊在傳統媒體和社交媒體上傳播,不過有證據表明中國政府正認真對待停貸問題。

中國政府最近宣布為陷入困境的開發商提供折合290億美元的貸款,不過宋厚澤提醒說,這個規模可能不足以解決問題。

宋厚澤還稱,政府眼下很為難,因為官員們既想穩定房地產行業,又不想讓外界覺得,如果民營企業冒過大風險,政府會出手相助。

這意味著中央政府推出支持措施的步伐可能會很慢,並希望在實際情況允許下迫使房地產公司和地方政府承擔盡可能多的負擔。

宋厚澤說,目前的刺激計劃只夠勉強應付,但不確定性以及房地產行業下行的問題將繼續對消費者和企業信心以及經濟成長構成壓力。

「動態清零」

中國面臨的另一個不利因素是「動態清零」政策,為了在全國撲滅疫情,一些主要城市輪番面臨一次又一次的封控。

High Frequency Economics首席經濟學家、資深中國問題觀察人士Carl Weinberg告訴MarketWatch,如果不放鬆動態清零政策,中國住房市場就不會企穩。

從倫理角度來看,這項政策是站得住腳的,特別是在與美國對比的情況下。美國的新冠死亡病例已超過一百萬例,導致美國人的平均預期壽命減少近三歲,這是前所未有的。

但這也清楚地揭示出,中國的疫苗生產和接種與西方國家相比不那麼成功,同時在中國共產黨的國際聲譽因香港和新疆事件而受損之際,這也暴露出共產黨的專制傾向。

皮尤研究中心(Pew)和Eurasia Group最近的民意調查顯示,全球越來越多的人對中國持負面看法,印度、奈及利亞、巴西等國都表示,在扮演超級大國角色方面,它們更看好美國而非中國。

然而,中國要做出的最重大決定還在後頭。Weinberg說,西方大國和中國在台灣命運問題上的僵持不下將決定未來幾十年人們對中國經濟和政治實力的看法。

「如能成功收回台灣,中國將拿下全球晶片市場的掌控權,並在國際舞臺上擁有更大發言權,」他說。「此事干係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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